那日的雪下得很大,洋洋洒洒,覆了整座桃花城。
我撑着伞,慢悠悠地往酒肆走去。
酒肆不大,两层,底层就六十平米,可放十来张方桌,有时人多了,也会在外支一个棚,以作歇脚的地儿。
“小二,一盅桃花酒一份果脯。”我抖抖伞面,收起油纸伞,走进酒肆。
此时店内的人已颇多,大多数是赶集、担柴的,进来喝点小酒暖暖身子。
因天还未亮透,肆内点上了三两支蜡烛,火苗一晃一晃地映满整个内间,到让人心生几分暖意。
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气氤氲着,有些烫人。
我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晃了晃,然后吹了吹气,一饮而尽。
算不得好茶,倒也能解渴。
小二殷勤地拿来了果脯与桃花酒,然后一脸堆笑,不觉得亲和,到有些滑稽,“客官,请慢用。”
我瞅了瞅果脯,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果然香甜。
掀开捂在瓶口的红布,那在底下蠢蠢欲动的桃花香顺势而出,将我围了个满身。
我端起酒闷了一口,不觉得烈,只感到了苦涩,我果然还是喜欢甜一些的酒。
我咋咋舌,往酒内倒进了几块果脯。
我是住在一个夫子家里,夫子也喜欢喝酒,每次夫子喝酒,他的娘子张姨便会骂他酒鬼。其实张姨不知道的是我也是一个酒鬼,虽不地道。
夫子爱喝的是烈酒,每次只要一喝,那便是浑身的酒气,而我喜欢淡的,最好是桃花果酒,有些酒劲却又不重,酒气又基本被桃花的香味所掩盖,喝时带着些酸甜。
去年的冬天,我在院内的墙角处埋了几坛桃花果酒,我是照着书上记载的酿酒方法酿的,只不过我擅自加入了一些果脯。
算算时日,也差不多可以挖出来喝了,但这些我没敢告诉夫子。
我还在算计着何时拿酒,肆内却起了一阵骚动。
我抬头看了看,店外走进一人,端得是温文尔雅,走时如足底有风,绯衣白纱,眉眼含笑,唯眉心的桃花印子,瞥若惊鸿。
我跟着众人呆了呆,暗道,那人,好美。
我没听清那人说了甚,只看到他走时,香囊从他的腰间掉落。
我放下手中的酒盅,急步前去捡起了香囊。
再抬头,门外已无踪影,唯一片白雪茫茫,心下略有些失落。
我捏了捏香囊,不硬实,估摸着是装了花瓣,凑近闻闻,还真有些桃花香味,很清淡,与平日里那种让人心生暖意的桃花香味儿不同,倒是符合他的形象。
等我回到座儿上,我又向小二要了一盅桃花酒,趁机问上了一问。
“刚刚那人你可认识?”我晃晃茶杯,假装问得不经意。
“客官说得是谁?”小二略疑惑地看向我。
我皱了皱眉,“就那穿白衣的,很有仙气儿还长得很美的那个。”
“这大雪天的,客官定是看错了吧,刚刚进来的确实只有客官。”
“怎会,我看得真真。”我喃喃了句。
他似乎又要解释,我便抢先说道,“兴许就是如此罢。”
我附和着点点头,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了。
我必然是不信他的,他不愿说真话,那我只得将他打发走,然后再向邻桌的问问。
可任凭我怎么问,他们就是不曾记得,最后被我问得烦了,直言我有眼疾,该去找个大夫了。
我憋屈着,又发不出,只得喝喝闷酒。
若我有眼疾,那这香囊又是何人的,难不成还是我用戏法变出来的不成?
我若真那么神通广大,那我便直接把刚刚那人给变回来了,真是!
我翻了翻香囊,那素白的香囊上除了绣了几朵蹩脚的桃花之外,还绣了两个字,白桃。
原来他叫白桃啊,和我倒是一个姓氏的。
那日,我初见白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