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释颜得到帝姬后便彻底没了顾忌,再加上凰月回到魔族领地煞气大增,仅仅十日,远方就传来凰月封印解开大半的消息。
我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墨北变得忙碌起来,有时候数日也不曾见他一面。
上界危难在即,大哥二哥从远方赶了回来与三哥还有父君整日的商讨大计。
四姐带着女儿,回到了上界,闲来无事时便在我这里小坐片刻,与我聊聊天缓解我不安的心情。
今日也是如此。四姐带了新的绣花样子到我寝宫来教我刺绣,几个侍女陪着小侄女在小花园里玩耍。
我心不在焉的穿针引线,听着四姐在我耳边唠叨。
结果一个不小心尖锐的绣花针就刺进了我的指尖。
十指连心,我疼的嘶了一声,连忙找了块绢布按住伤口。
“你啊,还是这么粗心。将来做了母亲,可怎么办?”四姐怨我一句,“从小到大就没看过你安心做成过什么事。”
“四姐……”
“怎么了?”
我皱眉看着绢布上殷红的一点。心中隐隐不安了起来。
正要说什么,有一侍女从花园外的回廊走了过来,在我面前服了服身,“殿下,帝君命您前去议事殿。”
我连忙起身,“可是出了什么事?”
侍女垂头恭敬道,“奴婢不知。”
四姐接过我手里的东西,“你快去吧,在这里问一个小丫鬟,她知道什么!”
我点点头,跟在侍女身后快步出了后花园。
议事殿位于凌霄殿偏侧,四周静谧,无关人员不得靠近。尤其是在这样敏感时期,议事殿附近更有重兵把守。
侍女将我带到议事殿外围后,又服了服身,转身离开。
我心急担心出了什么事,加快了步伐走进议事殿。里面有些冷清,四下无人说话,只听见我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内。
找了一会,才在议事殿偏殿找到了父君与哥哥们。
没有看见墨北,心里有几分奇怪,三哥招了招手让我过去,我与他们行了一礼,父君捋着胡须说着自家人无需多礼。
“今日父君找你过来,所为何事你可知道?”父君指了指我身后的椅子让我先坐下说话。
我揣测道,“是凰月的事?”
父君点了点头,“凰月回到魔界煞气大增,魔兵因此士气大涨。十日前,他们曾举兵侵犯上界边境,墨北尊上已经解决了。”
二哥托起茶盏,品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凰月的威力,灼儿想必已经知道。若是再就此放任下去,不仅仅是上界,六界都会陷入危难中。”
我哑然。
“灼儿,有件事我想和你说。”父君开口,神色沉重,“在六界混沌之初父神祭天之时,墨北尊上为了守护父神留下的神族立我为帝君,并承诺生生世世守护神界,必要时以血肉之躯封印凰月。”
“现在神界出现了麻烦,他定是首当其冲。我念你与他成婚不久却要受这等磨难,父君实在是心痛不已。”
我有些懵,勉强的扯出一丝笑容,“父君是何意思?也就是说,神界有难,墨北必须挡在前面吗?”我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不敢置信的说,“神界难道就没有能够出面的人了吗?墨北他凭什么?!”
“灼华!”大哥喝住我,他严肃道,“你是上界帝姬,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大哥!”我的眼睛红了,“凭什么?上界为墨北做过什么,需要他以命相搏?”
“现在已经不是计较得与失的时候。守护凰月,守护神界这是墨北尊上作为神明的职责。”
三哥兴许是见我憋着眼泪的样子太过可怜,叹了口气,“我们都知你不忍。但是你要知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的位置是父君也比不上的。”
我转头含着泪花看父君,他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发,“灼儿,父君会想法子保下他。”
“魔君释颜之所以冒犯上界是因为早在父神时代与墨北尊上有过过节,更与神族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他这次复仇竟是要拉上六界陪葬。”二哥叹息一声,摇摇头,“莼岸姑姑被他掳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我惊了一下,“可母后说过,释颜并不会伤害姑姑。”
“那凰月拥有蛊惑人心之力,释颜受它蛊惑怕是会六亲不认了。”
二哥问我,“你可知母后为何说释颜不会伤害姑姑?”
我摇头。
父君出声止住二哥要说的话,“灼儿你上次受的伤可好些了?不要太勉强自己,先回去休息吧。”
我吸了吸鼻子,这哪里还能休息的下去。仿佛末日了一般,昏天黑地。只粗略的点了点头,浑浑噩噩的离开了议事殿。
随便找了条小路走也不知通向哪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道多久。左肩被人轻拍了一下,我回头,二哥正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这二哥,岁数一大把还总爱玩这些小孩子把戏,笑嘻嘻的样子宛如少年。
“灼儿不要担心啦。”他背着手走在我身侧,打量了一会我的神色安慰我,“神界不会那么容易亡了的,还有那些个骁勇善战的神兵神将。不到最后一步,尊上是不会出手的。”
“你与尊上恩爱,我看着也欢喜。”
我缓了缓心情,虽然没出声,但心里舒坦了不少。
此刻与二哥走到了上界的绫波湖。湖面波光粼影之上是飘渺的仙气。树郁郁葱葱,百鸟争鸣,落英缤纷。
我望着远处的湖面,“大哥说的对,大难当前,我是上界的帝姬不应该儿女私情。”
二哥却突然伸手狠狠地揉了揉我的脸,“灼儿是我们一家放在心尖上疼的姑娘,受不得苦。”
我的脸被二哥揉得生疼,口水险些流了下来,含糊不清的说,“你奉凯窝!”
二哥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脸色紧了紧,侧头认真的听着。
“怎么了?”我看见他脸色不妙,心里说一声糟糕。
二哥蹙紧了眉毛,压低声音,正色道,“魔兵来犯,已经过了神界边境!”
我猛地僵住,心顿时漏跳一拍,急急道,“那还不快去抵抗魔兵。”说着我提起裙摆转身就要冲出去,却被二哥一把拉住。
“你去做什么?!回你寝宫待着。”
在这里和二哥硬碰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不如跟在他身后去神界边境一探究竟。
二哥此时也顾不上我,匆匆交代几句后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我念诀招来祥云,循着二哥离开的方向追去。
神界与仙界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融为一界统称为上界,六界之中又生出鬼界来维持平衡。
但按照位置上来说如今的仙界还是在神界之下,魔兵此次来犯定是踏过仙界才能来到神界。想必此时仙界早已名存实亡了。
前几日墨北曾来找过我一次,他说仙界结界已破,大量魔兵冲着结界漏洞而去,那些无力飞升到神界的小仙没了庇佑生活在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仙界与神界唇亡齿寒。
一路飞过南天门,路上竟没看到一个神,就连侍女都很少见。
与此同时,上界万年不变的蓝天白云居然阴沉了下来,乌云蔓延着,将一片纯白染成了灰色。
从边界刮来的狂风险些吹散我的祥云,我落在地上隐去行踪,慢慢摸着来到了边界一眼看不见边缘的树林。
大风将树木尽数折断,血腥味铺天盖地的传来,越往里走尸横遍野好不凄惨!一向祥和的神界居然成了如此景象,我一时悲从心起险些跪倒在地。
不知走了多久,血腥味越来越浓重,树林的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我跑了起来,眼前的景象逐渐放大,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为了安全起见我躲在了一颗巨大的树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墨北冷然看着对面,他手执空冥,剑锋向下,墨蓝的剑气缠绕着剑身。我却看见他的左手受了伤,正往下滴着鲜血。
而他所对峙的另一方则是魔君释颜。
释颜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但真正令我感到害怕的是他身边坐着的女人。
她与释颜坐于步撵之中,面带赤红面纱,没有一丝表情,风掀起她的面纱时,我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居然是莼岸姑姑!
她任由释颜将她搂于怀中,不挣扎,也不说话,目光平直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
释颜指尖旋转着一块猩红的石头,眼尾的暗纹愈加妖娆,他勾唇轻笑着,刹那间百花齐放都失去了颜色,“墨北,我与神界的恩怨在前,你拦不得我。”
我焦急四下查看却没发现哥哥的影子,墨北身后空无一人,他又如何抵挡魔兵来犯呢!
我急得恨不得冲出去守在他的身前,但我却知道我此时若是冲了出去定会让墨北分心。
“我拦定了。”墨北清淡开口,眼中波澜不惊。
释颜不屑的笑了声。
墨北手中空冥突然发出一声剑鸣,剑锋划出一道银色的痕迹,脱离墨北手直直的冲着释颜飞去。
铮——
剑尖钉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上。释颜面前,凰月张开结界将他们二人牢牢地守护其间。
“你伤不了我。”释颜叠腿而坐,红光妖娆中,他面白如雪。
莼岸姑姑却在这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她捂着心口弯下腰,面纱滑落,她的眼睛恢复了神采,却是面色苍白。
“莼岸!”释颜见状心痛不已,连忙扶住她,柔声安慰,“我们回去,你身体还没脱骨完成,我不应该带你过来的。”
脱骨?
我曾经在一本上界古籍中看到这个词眼,书中说神堕为人需要剥其神骨灭其神性历经千辛万苦才可贬为凡人。而仙则是须断其仙根毁灭仙体方能重生。不管是神还是仙,仅仅是堕落为人就如此磨难,更不要说是神堕落为魔。
自神界史以来唯有一人曾经洗净神性,但却最终没有变为人,而是成了游荡四界孤魂再无重生之日。
我颤抖的看着姑姑痛苦的身影,放在树干上的手掌不自觉地收拢,指甲硬生生的在粗糙的树皮上留下印子。但我的疼痛肯定不及姑姑的万分之一。
想到那日,姑姑被释颜一箭穿心必定也是为了后日脱骨所预备的。
他们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让释颜不惜伤害姑姑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但是现实却不容我多想,一阵强大的力道将我卷起,天地颠倒旋转间,我的喉咙被一只手掌牢牢握住。手掌的力气之大,我的喉咙骨都要被捏碎了。
“墨北,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释颜冷如冰渣一般的声音响起时,我只觉得我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墨北急切的呼唤着我,“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