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公子,药上好了!”女香客开门出来。
观涛忙一个箭步窜进去,仔细端详璧月。女香客为她换了件宽大的僧袍,袖子卷了又卷,袍角系了个大疙瘩,堪堪将僧袍兜牢。观涛摇头暗叹,璧月啊璧月,年幼的璧月,你何时才长大?
再看她苍白的脸上,鞭痕触目惊心,自太阳穴而下,竟有一指之长。观涛轻轻抬手触碰璧月的头发,满眼痛惜。
璧月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饱含惊觉,身子一抖就要跳坐起来。
观涛忙轻轻稳住她,“疼吗?”
“师父……”璧月声音干哑。
“对不起,月儿,我来迟了,我没有想到,我失策了……对不起。”观涛语气尽是歉然伤痛。
璧月摇摇头,“师父还教我武功吗?”
观涛一愣,忙答道:“自是教的,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达成!”观涛轻轻抚着璧月头发,“我只是离开了京城几天,我想着快去快回,便没有跟你说,没想到……总之,是我错了,我大意了。”
“没有,我技不如人,该当如此。”璧月的眼神开始坚定。
“我请济慧大师派人去趟你家,就说见你与菩萨有缘,留你在寺旁的无着庵禅修几日,可好?”紧挨着碧云寺有座小小的无着庵,是碧云寺前任方丈虚寂和尚之胞妹玄机禅师所创建,是一座比丘尼道场。
璧月轻声道“好”。这个样子回去王家别院,白文清定要哭得肝肠寸断,而且,璧月也不想王骥知道太多自己的事。
“那我们走吧。”观涛说着解下披风,将璧月密密实实地裹了起来,轻轻抱起,出了禅房门。
“大师……”观涛对立在门口观雪的济慧说道。
济慧摆摆手,“去吧,我已经请了位小沙弥去王家别院了。”
观涛点点头,踏雪无痕,提气抱着璧月翻出了碧云寺院墙,片刻便回到茅舍前。
“不是说去无着庵?”璧月问道。
“你在这里我放心些,我去无着庵并不方便。”
璧月浑身疼得厉害,见观涛一脸严肃,便轻声调笑缓解些痛意,“师父翻墙来无影、去无踪,有什么不方便呀?”
观涛咧嘴笑了。
“主上--”杨劲松迎上,单膝跪地。
观涛面色一沉,也不言语,绕过杨劲松就径直进了屋。观涛虽然威望极重,可日常待下属却是义气相交,从不曾以居上位者的威势压迫于人,今日这般恼恨上脸,完全出乎杨劲松意料。
杨劲松不敢动,只好默默跪在门前。
观涛见阿凰躺在榻上,屋中只余窗前矮塌可以安置璧月,心中更是不悦。
皱眉将情绪压了压,轻柔地将璧月暂且安置在了矮塌上,才转头对杨劲松冷声道:“起来吧!你进来!”
杨劲松忙进屋来到蒙观涛身前。
“赶紧带着阿凰回京城去。”
杨劲松闻言一慌,又单膝跪下了,“阿凰定是中了王小姐的毒,主上快叫王小姐解了阿凰的毒啊!”
观涛冷冷地看向阿凰,只见她面色苍白,隐隐有些黑气,嘴唇已是青紫,右臂倒是已被包扎过。心中有些为难,阿凰重伤璧月,这口气如何也咽不下,若是旁人,自己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阿凰到底是自己师妹……
“师父,我给她解毒。”璧月轻声道。
“你……”观涛心中有些不忍。
“只求师父悉心教导我!”璧月定定地看着观涛眼睛。在璧月看来,技不如人,自己是活该,当怪自己,怪不得旁人,没什么好怨尤的。
“你啊!”观涛轻轻抚了抚璧月的头发,“你还是不相信我。”叹口气,又续道:“你放心,我必定尽我所能,倾我所学!”
璧月心下一松,费力地转头对杨劲松说:“杨公子,你去寻一株单瓣山茶花,取其根洗净磨粉,烘干,取一钱冲小半碗水,喂爨小姐服下即可。”
杨劲松忙问:“这当下也无法立即制得粉剂,王小姐可有成药?”
“我并无,但爨小姐不得解药不过会晕厥麻木而已,于身体并无本质伤害,杨公子大可放心。”
杨劲松闻言就要去寻山茶花,可仍跪在地上,只好看向观涛,“主上--”
“起来吧,带阿凰回京城去,等我回来再说。”
杨劲松忙起身,抱起阿凰出了屋。
“我帮你顺顺经脉吧。”观涛将璧月扶坐了起来,双手抓住璧月左右两手的腕上穴道。
璧月只觉两股火*热的热气,从手腕处燃起,直至xiong口,慢慢汇积,又化成千百条细细缕缕的热气,散入全身,让人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如腾云驾雾、上天遨游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观涛缓缓收功,璧月睁开眼,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通透,无一处不顺畅,精神百倍,再无方才的疼痛疲累。
“练武原来还可以止痛?”璧月奇道。
观涛一笑,“可练武也要忍痛吃苦。”
“那有什么不好?怕只怕,忍痛无路,吃苦无门,到头来只能生生受着命运的摆弄。”璧月颇有感慨。
观涛将榻整理一番,把璧月抱到榻上安置好,“你歇会吧。”
“师父要走了吗?”
“我不走,就在这里,你睡觉。”
“哦。”
毕竟失血不少,璧月很快睡沉。
观涛坐在榻侧,凝视着璧月的睡颜,像秋天的皓月,于沉睡中发挥了所有内蕴的美丽和勇气。观涛看着她,年幼的她像春日晚霞,有千万种变化,有千万种灵气,不知有多少光芒在背后衬托,也不知有多少色彩在四周陪饰。
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疤横亘左颊,可在观涛眼里,却衬得她眉宇眼晕里说不出的灵魅,每一口呼吸、每一缕肌理都有着骄傲的闪耀。
天色擦黑,璧月悠悠醒转。烛火之间,只见观涛在厨房灶台间似是忙碌着什么。
想是听到了里间动静,观涛回头见璧月醒了,眼睛一亮,上前来将璧月扶起来,又将披风系到她身上。
璧月拉起披风摆了摆,师父的披风太大了,大半截拖在了地上,璧月撇撇嘴。
“来,漱漱口。”观涛说着,递了杯茶水到璧月眼前。
璧月依言含茶漱了漱口,观涛已将一个小瓷缸递近,璧月掩嘴将茶水吐到了瓷缸里。
璧月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该当我服侍师父才是。”抬眼见天色已晚,今日却还粒米未进,“我为师父做饭吃吧。”
观涛笑道:“已经做好啦,你老实坐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