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月喘*息着支起身体,坐起来,冷声道:“爨小姐。”
爨凰闻言眉头一皱,突然间又是白光一闪,璧月咬牙忍住惨呼,白雪皑皑的地上登时又显出一片鲜血,如雪开红*梅般艳丽。璧月左肩同样的位置又中一鞭,痛入骨髓。
阿凰举步走近,一脚踏上璧月左肩,直直将璧月踏到雪里。她高高在上,有如神祗,语气如刺骨寒风,“不准你再见蒙观涛!”边说边更加加重脚上力气,踩得璧月左肩血涌如爆浆。
璧月咬牙不语,雪的冰冷贯*穿了她的心xiong,她的头脑,冰封住了所有痛意,璧月冰冷地从齿缝间刺出一个字:“不!”
阿凰杏目圆瞪,扬鞭猛抽向璧月。璧月奋力一挣,咔擦一声,似乎是骨头脱臼了,衣衫也嘶啦啦被扯裂开来,璧月滚身逃离,留下一大块左袖的衣料被阿凰踩在脚下,已被血和雪沾染得几乎看不出颜色了。
璧月嘴中不断呼喝,“啊喽啊喽--啊哩啊哩喽--”
正值严冬,山林中鸟兽绝迹,璧月呼喝半晌未见有动静,阿凰的鞭子却毫不留情,挥击直下,璧月根本躲闪不得,身上纵横交错,鞭痕密布,衣衫碎布随着鲜血飚洒在空中。
璧月只不断呼喝,慑人的啪啪鞭响之中,璧月呼喝的调子越来越凄厉惨绝。
终于,雪林中金光一闪,两团黑色的影子扑出,势如闪电地掠向阿凰,竟是一对黑雕!
阿凰被两只黑雕逼得倒退几步,鞭势稍缓。璧月看准时机,呛地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精*光灿然的匕首,任由鞭子抽中脸颊,丝毫不避地扑向阿凰。
匕首如雨后春笋,从两只黑雕翅膀空隙间势如破竹,猛然插中阿凰右臂。
阿凰“啊”地惊叫一声,白鞭落地,隐隐血痕在鞭梢间纠缠,落在雪地上如同开了一树红花,美得惊心动魄。
“哼!”阿凰气极,左手一挥从地上卷起鞭子,刚要再抽向璧月,却突然软倒,四肢百骸再无半分力气,摊倒在了雪地里。
“糟糕,这贱人使毒!”念头刚闪过,阿凰已晕了过去。
璧月勉力撑住意识,却再也站立不稳,扑地跪倒在地。远山的雪,树尖尖上的雪,茅舍前的雪,眼前的雪,白茫茫连成一片,天旋地转,再也分辨不了什么,一头栽进雪里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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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好了!我现在就剖开思仁法的心!”黑袍鬼面男子手握弯刀,一步一步走向遍体鳞伤的阿哥,“看看尊贵如他,心是怎样黑的!看看他石头一样的心,会不会喊痛!”
弯刀举起,寒森森的光闪过刀面,一寸一寸划向阿哥心口。
“不要!不要伤他!”璧月惊叫起来。
“杀我!冲我来!不要!不要啊--”璧月凄厉地惨叫。
“王小姐,醒醒!醒醒!”是一把干净利落的男声,“王小姐!快醒过来!”
璧月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泪立即滑落,刺得脸颊一痛。简陋的屋顶,窗外茫茫白雪,屋中央一张茶几,四只茶凳,这里是蒙观涛的茅舍。
璧月费力地转头,自己正躺在窗边矮塌上,几步开外的木榻上躺着脸色苍白的阿凰。
“王小姐,你怎么样了?”杨劲松出声问道。
璧月脑袋昏沉沉的,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伤,似乎连骨头都撕*裂了一般。
“王小姐……”杨劲松满眼真诚。
璧月说不出话来,连睁眼都费力,微微阖上了眼睛。
“王小姐!”杨劲松有些急了,“你怎么了?哪里痛?”
杨劲松的声音近在耳畔,璧月却觉得像是隔着一个屋子传来的声音一样,声音隐在云雾中听不真切。
璧月努力想坐起来一点点,却也不能,左手臂应是脱臼了,褴褛的衣衫混着血迹沾牢在伤痕边缘,动一丝丝都牵扯得痛入肌理。
“王小姐!王小姐!”杨劲松着急起来,“我马上就带你去看大夫!可是,可是你先告诉我阿凰怎么了!你是不是给她下毒?!”
璧月实在睁不开眼睛,浑身轻飘飘地如同侵在了腐水之中,只余蚀骨吞心的疼。
“对不起!对不起王小姐,我实在没办法”,杨劲松垂头顿足,“我总得先救了阿凰啊。”说着去掰璧月的手,“解药在哪里?先解毒啊!”
“轰”地一声--
大门洞开。
逆光中奔进来一个雄魁的身影。
“主上--”杨劲松叫道。
观涛几步掠到璧月面前,面色凝重地检视了一番,心下既痛惜,又愤怒,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
“师父……”细嘤一声,璧月又晕了过去。
“主上!阿凰她……”杨劲松跟进几步。
观涛冷电似的目光霍地照在杨劲松脸上,杨劲松浑身一震,再不敢擅动分毫。观涛不敢多作停留,提起一口气,抱着璧月向碧云寺疾奔而去。
不过片刻,碧云寺后山一处偏僻的禅房已遥遥在望。
“济慧!济慧大师!”观涛从未如此语气焦急,远在数十丈外就大吼起来,震得林中积雪簌簌纷纷地飘落。
济慧大师打开禅房门,将观涛让了进去。
“大师……”观涛眼神焦灼。
济慧摆摆手,“皮肉伤,脱臼,失血,就这些而已,观涛莫急!”
观涛立即冷静下来,轻手轻脚地把璧月安置在禅床上,又抬头去看济慧。
济慧点点头。
观涛沉沉地吸进一口气呼出,将璧月扶坐起来,掰住她肩膀,“咔擦”一声,左膀复位了。
济慧出去打来一桶热水,带了位慈眉善目的女香客回来。
“这位女施主可以帮忙。”说着,济慧递上伤药。
女香客接过伤药,俯身仔细地查看璧月,不由喟叹,“这么精致的一个女娃儿,怎地如此伤重?鞭子所伤?”说着同情地蹙紧了眉头,“这脸上的鞭伤,怕是要留痕啊!”
观涛心中一撕,低头不语。
女香客摇头喃喃道,“女孩儿面容最是金贵,这可如何是好。”说着开始轻柔地拿帕子擦拭、上药。
济慧拍拍观涛肩膀,两人转身出了禅房。
凛冽的北风开始呼啸,天色沉下来,又开始飘雪。
观涛心中满是愧恨,恨不得将这漫山的雪推倒,却无处着力,只浑身空荡荡的伤痛,都是璧月的痛。
济慧默看着观涛神情懊丧,半晌方出言道:“宿因所构,今方得之。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又何悲之有?”
“从前我明白,可如今”,观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彷徨,“大师,我不明白!”观涛摇摇头,“我不明白!”
济慧岿然如佛,不悲不喜地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观涛看着远山和飘雪,心中慢慢升起那日璧月在雪中跳孔雀舞的景象来。再没有人比她的孔雀舞跳得更美,更有灵气,有勇气,甚而有一丝丝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