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泰看那事物,竟是一把刀的形状,约莫三尺来长,乌木刀柄,刀身插在鞘中。迟泰看郑七因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将刀拿起,只觉入手颇为沉重,他左手持住刀鞘,右手握住刀柄,想抽出来看看是何样式,但吞口甚紧,一下竟未拔出,于是手上加了力道,待刀出鞘,迟泰看时,那刀刀身约有三指宽,但刀刃极窄,大约只有三钱厚度,刀背上布着锋锐锯齿,他才要细看,郑七因却一把抢过,将刀整个抽出,竖在胸前,不住翻转赏玩,似是看着情人一般,眼睛眯成一条缝,喉里呵呵笑出声音,他随意在空中划了几下,迟泰便觉冷风扑面,身上不觉一寒。
这刀原本无鞘,宁尺天见它太过锋利,专为其制了刀鞘。这些年因无强敌是以郑七因一直将它收起来,此刻重见刀刃竟再也舍不得将它置在梁上。
迟泰双眼直瞅着郑七因道:“此刻见了七叔神兵,我也不相信师伯说的话了。”他只打郑七因不远让他叫师父所以仍称他为七叔。
郑七因道:“小子还算有点见识。”迟泰道:“其实那天七叔与性奎的斗法之时我已经怀疑我师伯的话了,七叔那几招何等的潇洒利落。”迟泰起身在地上笔划起来;郑七因看他将自己那日所使的几招学的有板有眼,心中暗赞这小子好记性。迟泰接着道:“想必那是七叔最得意的功夫……”郑七因道:“呸,狗屁得意功夫,杀那脓包也用得着得意功夫?”迟泰赶紧道:“是,是,小子无见识,七叔杀那脓包自然是顺手画圆,随意为之,他哪里捱得住七叔一指头……”迟泰在姚府几年,他父亲地位不高,所以他经常厮混在下人中间,这溜须拍马,曲意奉承自是信手拈来,只是略变花样,那阿谀之词一波又一波便如大河一般向郑七因滚滚袭来,想郑七因一生受过多少奉承的话语,此时只听得他飘飘然,熏熏然,脸上醉态横生,未饮先醉;心中只说我为发觉我的功夫竟如此之妙;顿时再无一点厌恶迟泰之心。
迟泰说得口干舌燥,呷了一口酒略润喉舌,郑七因仍立在地上笑的满面开花,不知自拔。却听外面“梆梆”敲了两下门,迟泰开门见是宁玉,她在门口递进来一床被子个迟泰,道:“竹阿姨怕你晚上冻着,叫我送来的。”说完转身离开,迟泰心中一暖,对着宁玉背影道:“谢谢竹阿姨。”
关上门迟泰拿过两条凳子并在一起将被子放在上面,便欲睡了,郑七因道:“炕上那么宽敞,干嘛睡在底下?”接过被子扔到了炕上,迟泰心中狂喜,知道这连贬带捧的一套改变了郑七因的心意,看来向他学拳是有希望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色大明,郑七因带迟泰到邻家院中,道:“现下我便传你宁大哥的外家神功,传你功夫我是逼不得已,但你不许叫我师父。”他一指身旁的一株合抱粗细的榆树说道:“从今天开始你每日拳打臂碰、脚踢腿磕、背靠这树各一千次。”说完又转身回屋里去了。迟泰心道:“宁伯伯横练功夫臻于化境,刀枪不入;筋骨肯定如铜打铁铸一般,七叔既然让我击打榆树定是先要我铸炼筋骨了。”当下依言而行,一拳一拳不断击向树干。冬日人的皮肤最易受损,迟泰没打几拳双手已然破损,鲜血不断流出,将树干一点点染红,但他知道此次学武机会来之不易,心中狠劲一发硬是咬牙坚持。竹寒香自屋内看到,心下疼惜,便拿一块破毡将两端缚在树干之上,以减轻他双手疼痛,迟泰心中暖意融融,向她道了谢。
郑七因再来时手中提了两把石锁,放在迟泰脚下道:“打完了树干就举这锁,一手一只,一天举五百次。”说完不再理会迟泰,自去屋里和竹寒香说话。但竹寒香却不理他,到屋外削了两柄竹剑,唤宁玉出来,将一柄递给她道:“宁玉,江湖险恶,我和你七叔护不得你一生周全,从今日开始,你便跟我学剑,将来也好有一技防身。”听她如此说宁玉就要跪下行拜师礼,竹寒香却将她扶起道:“我的功夫得自我父亲,无门无派,你无需行礼。”按江湖规矩师父收徒传艺旁人本应避开,但郑七因和竹寒香守护宁尺天十多年,不知共同经过多少生死大战,早已情同兄妹,所以郑七因蹲坐在檐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竹寒香教宁玉剑法并不离开。
迟泰击打着破毡,但而终却将竹寒香的话语听的清清楚楚,竹寒香道:“我父亲一生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这套剑法是他从无数次生死搏斗中得来经验教训,和着各门派剑法自己创出来的,共有一百单八式,没式三样变化,招招都是取人性命的险招,一招使出不是敌死便是我亡,因此这套剑法就叫‘生死剑’虽然招式狠辣,但江湖上恶人横行,你若不狠他们便会欺侮到你头上……”迟泰心想:“竹阿姨说的是了,如若不是宁伯伯心地太过善良他又怎么会武功全失而遭此厄劫……但是如果不是他心地善良,江湖中又怎会有那么高的威望,七叔和竹阿姨也不会去保护他了。”迟泰手上吃痛,双臂酸软无力,只是一下一下的触着破毡,知道此时若挥拳再打,效果定然不佳;刚才沉思忘了所打拳数,便停拳不打,却用小腿胫骨不断磕向树干,心想待踢完了在重新打过一千拳。此时竹寒香已开始教宁玉剑法。她恐宁玉不明白剑招关窍,所以使的极慢而且同一招重复多次,反复讲解如何手腕使力,如何剑尖拨挑,如何剑身撇捺,待宁玉学会一招之后才讲解诸般变化;当她练习纯熟了竹寒香便挺剑相攻,教她如何化解攻势又乘隙反扑。一句句传入迟泰耳中,迟泰虽知练至后期宁尺天的功夫不知胜她剑法多少倍,但他是少年人,这样一脚一脚的地踢向树干,毫无变化,只觉乏味,不似练剑那般有乐趣,忍不住别过脸去瞧。他眼中看的分明,耳内听的清楚,同一招式只要竹寒香使上两遍,他便已能领悟其中要旨。看到妙处不防腿上使力过剧,猛地一下磕在树干上直痛的弯下腰来双手捂在腿上。郑七因以为他急于求成一味猛磕,便道:“宁大哥的功夫岂是一天便可练成的,你若是撞断了腿就滚回春雨楼去。”迟泰听他嘴上在骂但看他眼神却是关心自己,便不敢在心猿意马,当下一心一意的练起了自己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