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国,黄华镇,是与燕国相交的边陲小地。
三年前,通国与燕国两国签下停战文书,双方互开边境鼓励商贸流通以示友好,所以时至今日,黄华镇的集市仍然终日开通,展现出欣欣向荣,生机昂然的一面。
“云兄,这家的包子最好吃了!”领着云闲来到包子铺前,李小凡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经常吃他们家的包子,这条街上没有一家的包子能比他们家的好吃!”
“这么肯定?”云闲笑笑,打量着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你想怎么请我吃?是要伸手去摸个钱袋回来?”
“嘿嘿……云兄你小瞧我了!”李小凡嘿嘿一笑,伸手向包子铺中的一名少年示意,过了片刻,那少年拿起白纸,包起四枚刚出炉包子,小跑着出来,将包子送到李小凡的手上。
李小凡笑脸大开,将包子递到云闲面前,“云兄,来,尝尝味道。”
“谢谢。”伸手拿过一个包子,云闲小咬一口,顿时口齿含香,味蕾上阵阵香爽,“皮薄馅多,入口即化,确实是好手艺!”
“好吃吧!”李小凡双眼眯成长缝,也在细细嚼味着,“云兄,真不是我夸海口,我吃过这条街所有的包子,还真没有一家的手艺能赶得上他们家。”
“难怪刚才买包子的人络绎不绝。”云闲回想起中途甩下客人,偷偷跑出来送包子的男孩,便向李小凡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一招手,他就跑出来了?”
“即然云兄问起来了,那小弟也就明说了!”
李小凡放下手中的半枚包子,正正经经地问道,“云兄,你听说过浪客帮吗?”
“浪客帮?”云闲摇摇头,“没听说过。”
“云兄有武艺在身,应该是出生在好人家,所以没听说过我们浪客帮,也是在情理之中。”
李小凡伸手,示意请云闲挪步走出大街,二人肩并肩来到大街外一间破旧的大院,蹲坐在正堂门口,望着门外屈指可数的行人,继续刚才的对话。
“云兄,我们浪客帮,是在五年前成立的,小弟我,算是帮里的元老。”
“五年前?在战乱的时候?”
“是的!”李小凡点头,回忆起过往,眼中不由地流出哀伤,“当时燕国正在和通国热战,常常用飞箭攻城,我父母就是死在了燕军的箭下。当时,像我一样成为孤儿的,还有很多人,年纪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才只有五岁,都没有自保的本事,所以我们只能团结在一起,共同找方法活下来。”
“不好意思,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云闲先行表过歉意,接着才问道,“所以,你们成立了浪客帮?”
“是的!”李小凡神情大变,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们找到了更多的兄弟姐妹,一起在战乱中活了下来,两国休战后,我们就在黄山镇上扎根,有的去当学徒,有的去当伙计,还有的像我一样,我们一百多人,都散在这个镇子上,只要一人有难,其他人就会立刻出来相帮!”
“我很佩服你们的团结!”云闲自心底里赞赏道,从刚才那名小二不问缘由地送出包子,就可以看出端倪,“能拥有如此的凝聚力,想必是有个极好的帮主。”
“我们帮主,是个了不起的人!”
李小凡点头,脸色万分崇敬,“他说,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在乱世中,我们只有凝成一股绳,才有生存的权利!”
点点头,云闲觉得是时候切入主题,“所以,你今天请我吃包子,就是为了让我听你说故事?”
“当然不是!”李小凡摇摇头说道,“事实上是这样的,我们帮主为了增强帮派的实力,所以化名去到燕栖山学艺。”
“燕栖山?”
“对,是燕国内有名的宗门,我们帮主一年前就已经成为内门弟子,他说,等他学有所成,就回来教授我们武艺,因为在这乱世之中,没有一招半式防身,总叫人不能安心。”
李小凡咽下包子,顺手卷起衣袖擦掉嘴边的油渍,接着从怀中不舍地拿出一方手帕,递给云闲。
云闲接过手帕,并没有轻易使用,从李小凡刚才的神情,可以猜出这方手帕对他很重要,象征性地往嘴角擦过,便恭敬地还给李小凡。
“然后呢?”
“但是迄今他也还没下山,数月前,他曾经让人带回书信,说他要留在燕栖山再学艺两年,等武艺大成后,再下来教我们武艺。”
“他做的对,如果他学得稀松平常,更甭提他教出的你们了。”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怕我们没有自保的本事,尤其是现在青松派山门大开,怕有人学会武艺后下来找我们滋事,所以让我们先行找人教点粗浅功夫,好应付一阵子。”
“所以,你找上了我?”
说到这,李小凡显得有些难为情,“原本我是打算去镇上的黄老爷家偷师,因为他们家的大公子在青松山学艺,结果没想到被发现,被他们放狗追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云闲略一沉吟,如今他自己都才堪堪学得一点粗浅功夫,若是让他留下来教授这些人,且不说他还想继续在青松山偷师,就算是他留下了,青松派的弟子发现宗门的武艺外传,宗内的那些长老,能对他善罢甘休?
“小凡,我虽然……”
“云兄!求你了!我们只想活下去,不敢有太多的奢求!一旦我们浪客帮被迫解散,会饿死很多人的!”
不等云闲开口把话说完,李小凡重重地跪在地上,不给云闲拒绝的机会。
“小凡,你听我把话说完。”
云闲将李小凡扶起,让他坐回到自己身边,“小凡,你听我说,我也不打算瞒你,其实我也只是青松山的一名外门弟子,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偷偷学会一点武艺,平时都只能藏着掖着,怎么敢大张旗鼓地显摆?要是被宗里的长老得知,逐出山门都只算是小事。”
“原来是这样。”
听到云闲把话说到这里,李小凡自然也得知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不敢再去强求云闲,不免显得有些泄气。
如今去青松山学真本事的都是富家子弟,一旦学成归来,气焰定然会更加嚣张,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定然会更受压迫,如此一来,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生活,怕是要成为泡影了。
“不过……”
听到事情有转机的意思,李小凡马上来了精神。
“我可以先教你,然后你教给其他人,只要你不说出是谁教的武艺,我也不留在山下,他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云闲自嘲道,“毕竟,外门弟子是学不了真本事的。”
“真的吗?”李小凡欣喜若狂,“要真是这样,云兄,那你就是我们浪客帮的大恩人!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李小凡一定义不容辞!”
“说那些太远了,我只是要为这几个包子买单。”云闲略一思索,对李小凡说道,“你去找几个聪明点的,我怕我只教你一个人,你记不住。”
“好!那云兄你等一会儿!”
说完,李小凡快步跑出门外,生怕云闲反悔这件事。
不一会儿,李小凡带回来四个人,逐一向云闲介绍,分别是王一辉,柳成龙,上官兵,朱双,因为比较机灵聪明,四人都在镇上做学徒一类的行当。
观望着四人的眼神,以及动作神态,云闲颇为满意,机灵聪慧者,眼神凝而不散,表示其精力充沛,心意专注。
当下摆开架式,说道,“认真看好,我尽量把动作放慢!”
甩开双臂,虎步龙行,双拳刚猛带力,劲风一拳压过一拳,看得五人咂舌,李小凡甚至暗暗心想,自己攀上墙头偷看黄大公子打拳,也没见到黄大公子有这般的架式,相比起来,黄大公子的三拳两脚顿时稀松平常下来。
“难道刘云,才是真正的内门弟子?”内心不免有些狐疑,但不敢多嘴,只能快速记忆着云闲的动作,生怕遗漏掉部分。
洋洋洒洒,一套拳打完,云闲收起架势,示意众人模仿一遍。
五人散开间距,凭着记忆开始摆开架势,打起洪山拳。
李小凡不愧是小手出身,擅长应变记忆,一组拳只看过一遍,便记下了七七八八,诸多技巧性的细节把握得相当细致,云闲只是稍加指导,他便能行云流水般将洪山拳尽数打完。
至于其他四人,机敏程度也不逊色于李小凡,细节性的技艺虽没能一眼领会,但只要云闲带过一遍,也能大体掌握,只要勤加练习,将细节融会贯通,自然也能小成。
“这个世界果然武风极盛,不过是寻常的一些孩童,对武术技艺的把握就如此之好,相比之下,我就显得拙笨了!”
云闲心惊道,若不是武术这种资源被少数人牢牢拿捏在手中,一旦大幅推广,那对他来说极为不利。
“你们都练得很好,现在,我们来实战练习下!”
云闲示意李小凡动手进击,既然他已经选择教授李小凡等人武艺,那他就不会藏私,否则众人无法学得精要,却在临敌时摆开架式,那就必死无疑!
因为他曾听刘子厚说过,学武,要么学好,要么不学!和平时期,武者不杀普通人,只会杀掉那些学艺不精、污辱武者名号的废物。
李小凡点头,犯出与云闲一样的弊病,将洪山拳起手式亮开,向前两步,将套路甩落而出。
云闲暗笑,想必武境中的那道人影和他初次对战时,怀的是和他现在同样的心情,初学者不是不懂技艺,只是不会活用技艺,所以一起手,就知道老拳师和新武夫的差别。
但,只要经过实战,就能立刻改观!
一伸手,云闲架住李小凡双臂,趁他未开足时,抓住先机,一脚踏在膝背之上,顺势将其摁倒在地,右拳挥动,在其太阳穴上甩下劲风,未曾落拳便已收回,示意已经将其制伏。
“每一招,每一式,你都校正得极好,但要记住!套路是死的,招式是活的!对敌的时候千万不可顺着套路进击,否则你必死无疑!”
云闲严厉地训斥道,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虽然他年轻个小,但此时他在李小凡等人心中,就犹如山岳般高伟,声音如洪钟般嘹亮,让他们将云闲所讲的每一个字都奉为珠玑,牢记在心,不敢遗忘。
“好了,你起来,一辉,现在换你来!”
借着武境中的磨练,云闲自信自己的实战能力在诸人之上,所幸借用这个机会,检验一下自己在武境中的成果。
“好!”王一辉提步上前,这一回,他并没有顺套路展开起手式,而是截取当中一式,摆开防备姿态,暗中蕴藏着进击的准备。
“一点就透,这些人当真都是好苗子。”
云闲并没有立即上提,而是提着轻步,在王一辉身边绕动开来,准备伺机而动。
王一辉紧跟云闲的步伐,不敢有所松懈,但架式却变化不动,转动间,越发显得生硬。
云闲瞄准时机,快步向前一跃,拉开角度,跃到王一辉架式的死角上,接着快步冲击,伸手将其推倒在地,蛮横地打散王一辉暗藏的攻势,小脚飞起,在其脖颈处停住。
“如果在实战中,你现在已经死了!”云闲扶起王一辉说道,“记住,架式要灵活多变,对招式要把握到化成本能,能随时随地地运用,像刚才那样,一直保持在一个招式上,一旦被敌人跑到死角上,你变化不及,就太危险了!”
“谢谢师父指点!”王一辉双手放正,连忙点头应道。
云闲一愣,没能反应过来。
“对,你就是我们的师父。”李小凡率先表态,伸手作鸣誓状,单膝跪地,向天鸣誓道,“从今日起,我李小凡奉刘云为师,武艺向谁所学,决不向第七人提起,如有违誓,愿受万箭穿心而死!”
王一辉四人也下跪鸣誓,发誓决对不将此事外泄,因为他们来时已经听李小凡说过云闲偷师的事情,知道如果将此事外泄,将会给云闲带来怎样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