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石头放入怀中,云闲下床继续平常的生活,在黑夜里,他是正朝着“大宗师”方向前进的武者,但在白天,他只是青松派一名不起眼的外门弟子。
到空地点名集合,到柴禾房领草绳绑在扁担上,接着和伍平天刘子厚走出山门,向着每日活动的半山腰小树丛走去。
进到小树丛中,云闲正准备蹲下捡起地上的枯枝,刘子厚突然拉住两人说道,“别急着捡柴呀,今天带你们去看点好东西。”
云闲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身后,伍平天也是,这几天以来,三人一直呆在一起,最远也离不过二十步,刘子厚能看到的,他们自然也能看到,能有什么好东西会被他独享?
穿过小树丛,刘子厚靠近一处陡壁,轻手分开面前的野草,示意不要出声,单手指向下方,让云闲二人偷看。
陡壁下,大约在二十米的落差处,有一片青砖铺成的大院,数十名赤着上身的内门弟子正在舞拳,动作整齐划一,拳脚伸展有力,将一组拳打得虎虎生风,看得云闲暗暗叫好。
因为他认出当中有些人,是和他们同时入门的弟子,不过短短的十几天时间,就被培训得形神兼俱。
“青松派不愧是流传千年的宗门,训练弟子的方法自成一派,加上所流传的武艺,恐怕两年时间就能让人小有所成,而两年后的我,恐怕还在外门捡柴,其间的差距真是不容人小觑。”
云闲暗自心想到,对这片世界的武学体系表示叹服,在他当时的世界里,真正的武者屈指可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只是遥远的传说,武风远远不及这边昌盛。
“呼……哈!”
一套拳打完,一众内门弟子收起拳脚,立身等候。
半盏茶时间后,自大院南边的小院落中,走出一名高挑的男子,生得面白如玉,双眉浓厚,五官英气不凡,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当他走进大院的时候,所有内门弟子齐声抱拳喊道,“拜见青满大师兄!”
“青满大师兄……好大的架子。”云闲敏锐地留意到青满神态中的倨傲,对其看矮了三分,“这个人,从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内门弟子。”
“诸位师弟客气了!”
青满伸手示意,内门弟子才敢挺身站好,聆听青满的教诲。
“方才你们所演的洪山拳,虽然形神小俱,但离大成尚远,力道还须增持,细节还需磨练!”
说着,青满双臂展开,舞动架式,截取洪山拳中一串招式演练,招式灵活流畅,拳风呼呼作响,与他相比,方才众人简直是病手病脚,其功力之深,可见一斑。
收起架式,在内门弟子崇敬的眼神中,青满的嘴角暗暗勾起,得意满满,他是大师兄,就理应得到所有师弟的崇拜,日后才能众望所归,站到更高的位置。
“只要勤加练***有一天,也能有我这般功力,俗话说,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今日早上既然已经练了武,现在就转步到北院,开始练功!”
眼看下面的内门弟子散去,三人悄悄抬步离开,不敢发出太多的声音,怕被人发现。
偷学宗门武功,轻则逐出山门,重则处予山刑!
那可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那个大师兄实在太厉害了!看上去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可打起拳来,感觉都能打死猛虎了!”
刘子厚不断地咂舌道,对那名只有一面之缘的青满大师兄推崇备至,在小树林捡柴的早上,把腹中所能夸奖的话语都表达进了云闲的耳中。
“一人还少半担。”管事的师兄替三人称好柴禾,嘱咐他们劳工还没完成。
三人表示谢意后来到餐桌前,准备午饭,这时,黄勇等人拖动着瘦消的身体,坐在了伍平天对面。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被迫做苦工,但常常因完不成劳工,得不到温饱,所以仅仅半月不到的时间,便瘦下了两圈。
“来者不善呐!”刘子厚低头低声向云闲说道,“这几人分明是受气太多,想要找人发泄一下。”
“随机应变吧!”
云闲拿起碗筷,配着清粥就着馒头,静观黄勇等人的动静。
“柴干儿,你胃口不错呀,那么大的馒头,你都吃第二个了!”黄勇阴恻恻地说到,话语中的阴毒气息,完全不是这个年纪所应有的。
伍平天没有理会,继续用自己的午饭,他近来胃口极好,食量日渐增大,常常能吃进两人的份量。
“装没听见是吧!”
黄勇小脸气得煞白,他当众挑衅却得不到回音,这是最受羞辱的场面,索性一把掀翻碗筷,将清粥洒向伍平天,伍平天来不及躲避,灰色的门服被打湿,米粒一颗颗都挂在了身上。
伍平天抬手扫掉身上的饭粒,神情依然冷漠,继续嚼咽着手中的馒头。
黄勇气急,四下望了一圈,快步走到劈柴台上,拔下斧头,怒冲冲地向伍平天赶来,伍平天放下馒头,转身望向黄勇,看他的态度,是想要上前迎战。
二人的间距,眨眼间就只剩下五步!
云闲见状不妙,挤身上前,单手推在伍平天胸口,手感一阵怪异,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阵邪风响在上空,当下侧过身形,一脚勾住黄勇脚踝,借势拉过他的衣襟,踢开斧头,将他一举摁在了地上。
“放开我!”黄勇嘶吼道,他那几名同伴见状,纷纷上前来,想把云闲从黄勇身上扯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暴喝炸起,吓退几人的脚步,云闲适时松手,站在一边,放任黄勇爬起,鼓着双眼瞪向自己。
“怎么回事!”
应海雄心急火燎地赶来,这群新进的外门弟子还未入门多久就敢惹事,他觉得有必要来个杀鸡儆猴。
还未等众人开口,应海雄不分由说,大手甩在黄勇脸上,留下红艳艳的五道指印,“你!居然敢给我惹事!给老子去禁闭一天,长长记性!”
说完,恶狠狠地盯向众人,“以后再敢有人闹事,老子一定要他好看!”
众人冷漠地散开,整好桌椅,继续用餐。
云闲擦干长凳,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触碰伍平天胸口时的感觉,刚才,他感觉他不像是摸到了两排肋骨,而像是摸到了两块门板!
“难道是传说中的板肋?”
云闲扣着下巴暗自思索道,板肋,是指肋骨连体生长,如同两块门板般严丝合缝,当中没有间隙,属于罕见的生理畸形。
所谓“人生异象,定非凡俗”。
传闻中生有板肋的豪杰,都是盖世之雄,力拔山河、气盖当世;但在现实中,板肋的解释是,肋骨当中肌肉强健,致使两侧肋骨如门板般坚固。
“以平天的体格,怎么可能会属于肌肉强健的类型?”云闲悄悄打量伍平天,脑中闪现出另一条记载,“板肋者,天生豪英,一世不屈腰间分毫”。
生有板肋的人,因为肋骨不能弯曲,所以天生站立笔挺,无论何时何地。
“这一点倒是和平天很像。”
确定伍平天生有传闻中的板肋,云闲轻笑自身还是见闻太少,从前只认为板肋不过是形容非常强壮的人,所以才附和出“天生豪英”一说,令他们在战场上更具威严,增加神话色彩,现在想来,世间的奇人异事,当真是数不胜数。
“只是唯一一点不符的是,据说板肋者天生神力,但平天却没有,这又是为什么呢?”
发现伍平天异于常人的地方后,云闲脑中思量的尽是这件事,一路上心不在焉,看上去心事重重。
刘子厚见状,上前拍拍云闲肩头,宽慰道,“小云,你别怕,不就是几个有点力气的苦力?你会功夫,不用怕他们。”
云闲反应灵敏,没有落入刘子厚的话语圈套,直接回答道,“我不会功夫呀!”
“不会功夫你能一招就把人弄倒在地上。”
刘子厚显得很不满,“分明就是你藏私,有好东西也不拿出来分享……”
“我相信他没有!”伍平天打断刘子厚的话语,“如果我会功夫,我会让你早点学会闭嘴。”
“……”刘子厚哑口无言,晒了半晌,才尴尬地对云闲说道,“平天脾气还挺大的。”
“是有点。”说着轻松,暗地里却为伍平天捏了一把汗,刘子厚确实是嘴欠,但还不至于为这点事去招惹,同处一片屋檐下,不能轻易反目。
见到气氛依然有些不对,云闲继续打圆场说道,“对了,过几天就是下山探亲的时间,你们准备回去吗?”
“嗯。”伍平天点了下头。
“回去,当然得回去了!”刘子厚刚想长篇大论,但回想到伍平天的话,只好咽了下去,“不然要去哪呢?”
说完,意犹未尽的他,憋着又觉得难受,硬是多挤出了两个字眼,“你呢?”
“我想去山下的集市走走,我还没去过。”云闲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觉得要在这片世间生存,少不了要在人世间行走,自然要多了解一些风俗习性。
毕竟他对这里的文化一无所知,经不住被人考察,一旦被戳破,会显得十分扎眼,极为被动。
担着柴禾,云闲试着调和两人的矛盾,但片刻后就发觉,伍平天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刘子厚也宽心下来,控制着不多说闲话,也不使自己压抑得太难受。
完成一天的劳工,又到点名的时刻,如今所有人都畏惧这个时间,都不知道应海雄犯了什么毛病,整天不见人影,但一到这个时刻,便会准时出来发泄情绪。
“今天又有谁没完成劳工!没完成的不准吃饭!”
一如既往,又是与云闲无关,自顾地用完晚饭,云闲回到住舍,躺下来继续修炼。
正处在冥思内视的时候,恍惚间再次步入到梦境,云闲远远眺见一道人形轮廓,从远处一跃数丈,飞速窜身到云闲身前,身高体型与云闲相似,但看不清面容,落地后一言未发,便摆开架式,舞起招式套路。
云闲注目细看,发现这道人影所演练的,与白天所见到的洪山拳极为相似,只是在一些细节部位上有所差异,但演练开来流畅自然,颇具威力。
一遍打完,人影意犹未尽,继续摆开架式,继续演练洪山拳,将细节部位的变转演练得更为详细具体,令人一目了然。
云闲仔细观瞧之下,心神不由地投入其中,难以自拔,渐渐地,拳脚展动,随着人影并肩演练,将他所演化改动的洪山拳牢记于心,烙印在脑海之中。
眼见云闲洪山拳演练得愈发纯熟,那道人影突然发难,伸手向云闲面门打来,云闲猝不及防,连忙闪身向后,拉开了距离,摆出洪山拳架势,顺着套路准备将招式倾泻而出。
正当云闲将套路招式接连挥洒而出的时候,那道人影主动跳出圈外,垂手静立着。
云闲不理解他的用意,许久没等到他的动静,便重新练习洪山拳,刚一起手,那人影飞身过来,抬手盖脸劈下!云闲抬起双手架住,将其推开,紧接着抬手向他面门打去,人影不慌不忙,双手一抬,架住云闲的右手,静止不动了。
“这个招式,是洪山拳里面的。”云闲反应过来,抽开右手说道,“你是想告诉我,套路是死的,只是组合技巧用来平时练习,真正临敌的时候,要将招式拆分,以不变的技巧去应对万般的招式变化吗?”
人影点点头,抬起双手,示意云闲向他进击。
云闲明了,这道人影,是在让他体会实战,积攒经验,双手略一抱拳,云闲闪身向前,与人影交战成一团。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道人影再次抽身跳出圈外,这一回,他并没有垂手而立,而是向云闲抱拳敬礼,接着如来时一般,一跃数丈,消失在黑暗当中,人影消失后,梦境也随之消散,云闲又回到冥思的状态中。
从冥思中脱离,云闲睁开双眼,望向四周,天色还未亮起,依然是漆黑一片,从怀中取出了那块黑底白斑的小石头,云闲靠在窗边,借着月光赏玩,这块石头与一般的观赏石头并无不同,整体并不出众,可在他手中,却让他感到磅礴无尽,好似天地尽在掌中。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梆响,昼夜交替,刚刚到子时。
“子时…我进屋的时候,夕阳刚刚下山,冥思了一刻钟左右,这么说,我在武境中呆了三个时辰不到…”
将石头放回怀内,云闲开始视察周身四肢百骸,只见筋骨在内息的温润下,越发纯净剔透,随意间抬抬手,也觉得动转加风。
“我的身体越强,所施展的武艺自然也更强!”
想到这,云闲不由地技痒,摆开架式,在这片漆黑的夜屋中,动转双手,推动四肢,行云流水般挥洒出一式又一式的技巧,不觉间,一套洪山拳便已尽数打完。
坐回床头,云闲略感安心一些,“也好,我这样也算是有一技傍身了!”
“只是……我现在形体还未完全展开,不能将武艺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但我自信,凭我现在对洪山拳的掌握加上气的使用,能够打败那些一起入门的内门弟子,但是对上青满那样习武二十年的武者,恐怕是没有胜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训练出一些制胜的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