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七,从今日起,你的劳工更换为清洁住舍,现在跟我来。”
次日早晨点名,应海雄单独点出云闲,带着他走进青松派内门禁地之中,平日里,这里只有内门弟子和宗门长老才能随意出入,像云闲一类的弟子,只能在负责劳工时,才被允许暂时出入。
足足走出一刻钟,应海雄才停步在一所小院前,“记清楚了,这里就是青满大师兄的住处!”
云闲应了一声,仔细打量起来,小院以青石围墙,在门前以突出的青石刻雕成半人高的门饰,当中黑漆木造成大门有六尺高,门上简单地打着两道门环,显得别致朴素。
“好了,你自己进去吧,打扫完后,去劳工本上记个名就好。”应海雄对青满昨天的无名火仍有顾忌,让云闲自己认清院落后,便匆匆离开了。
云闲整理好衣角,上前拉动门环。
“哐哐哐…”
“进来!”
云闲推门而入,回身关好大门才接着往院中走去,小院内,青满站在房门前观望云闲的举动,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入门后,房门应回复入门前的原样,这是对屋主人最起码的尊重,也是检验教养程度的细节,而云闲的表现,恰恰说明他富有涵养,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
因为,一般人家的孩子都只是养而不教。
“大师兄,我是负责打扫住舍的外门弟子。”云闲上前见礼,说明自己的来意。
“嗯,工具都在院子南角,去吧。”
“是!”
云闲迈步走向院子南角,见地上遍布着落叶,便拿起扫帚清理地上的落叶,从小院南角一直扫到北角,过程中,青满一直注视着云闲,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间发觉有些异样。
寻常人,由于体内日渐堆积的杂秽物,身形会愈显拙笨,而习武者反之,通过经年累月地练习武艺,可以达到调养五脏六腑的功效,使体态轻盈,宛若有股跃然之气承托,令人一眼便知非凡。
但,这种情形,只会在对武学沉浸许久的武者身上才有显现,而云闲只是一名外门弟子,按理来说,不应该接触过武艺,年纪上,也达不到对武学沉浸许久的条件。
“难道,这当中有何玄机?哼哼,也好,正好拿这个发难!”
想到这,青满淡声叫道,“你过来一下,打扫住舍的事先放下。”
云闲将扫帚放回小院南角,上前问道:“敢问大师兄是有其他事情差派?”
“我问你,你上青松山前,可曾学过武艺?”
“没有。”云闲平静地回答到。
“是吗?小子,我观察你很久了,你腿脚灵便,身形轻盈,到底是不是学过武艺!”
“青满师兄说笑了,我只是个外门弟子,平日里上山下山,练了一点蛮力。”
“哼……”青满冷哼,一把揪起云闲的领口,“你瞒不了我!上山下山练出来的蛮力,和习武强身得来的功力是不一样的!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青松山做什么勾当!”
云闲不敢挣扎,只能任由青满抓起,随着青满腕间的劲力摆动,但青满习武二十年,劲力非比常人,云闲那身粗布门服,经不住他的功力,哗地一声,领口被他生生撕下。
“嗯?好漂亮的青玉!”
青满趁云闲立足未稳,一手扯下他脖颈上的青玉,兴味十足地拿捏在掌中把玩,云闲强忍着没有发作,一旦动手,虽然胜负不可知,但他能逃出青松山的机率却微乎其微。
“青满师兄,这是我……”
青满抬手,打断云闲的话语,“我细细想了一番,你年纪小小,就算打娘胎开始习武,满打满算也才十二年,练不出多少功力,所以方才的事,是我错怪你了,至于这块青玉,色泽通透,我很喜欢,就先留下让我赏玩两日。”
“可是……”
“别可是了!”青满双眼斜瞪,不悦之色随着握紧的拳头咯咯突显,“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是!”
没有逃生把握前,云闲只能暂时避开,回去再做打算。
那块青玉蕴藏神秘,一时半会间,青满或许察觉不出,但日久年深,必然会露出端倪,一旦被他揪住其中的端倪,便会立即强迫云闲吐出所有的奥秘,然后强势灭口!
在这个大宗师等同于神明的世界,任何一个贪于权势力量的人都不会放弃成为大宗师的机会,更何况是青满这种被权欲支配的小人,要是他发现青玉能帮助他站在人世巅峰,何止是云闲一个人的灾难!
云闲左思右想,都认定不能让青玉久留在青满身边,必须要尽快拿回。
“看来这青松山,我是呆不下去了!”
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云闲放慢脚步,仔细记好路线,并观察周围可以藏身的所以地方,一刻钟的路程,他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回来,足足用了两倍的时间。
回到住舍,因为已经完成劳工,所以正好利用剩下的时间,卧在床上养精蓄锐,用过晚饭,就像平时一样回到住舍,闲聊几句后,开始上床休息。
今晚,他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静卧在床上,一旦注意力有所分散,他就很可能入睡,耽误了离开青松山的大事。
夜半子时,当山上响起了梆子响,云闲睁开双眼,蹑手蹑脚地滚下床铺,换上自己的衣物,临行前,他还特意伸手检查了伍平天和刘子厚两人,两人睡得正香,并未被他惊醒。
轻手拉开房门,云闲细心地合上房门,提起内息,以最快地速度向青满的住舍窜去。
青松派内,一片安逸祥和,偌大的宗门大院,仅有零星的几点灯火来回走动,履行着巡夜的重担,只是地位尊高、闲散惯了的他们,根本无心查夜,都是草草了事。
云闲轻松顺利地避开巡夜的弟子,来到青满居住的小院前,双膝弯下,奋力一跃,双手攀上了墙头,露出双目在墙头窥探。
住宅里,窗户大开,里面依然亮着明灯,青满坐在灯前,双手拂拭着青玉,脸上写满了爱不释手,原先他只以为这不过是一块寻常的青玉,但拿捏在掌中时,便有种奇异的感觉在身上游走。
令人心旷神怡,舒爽万分。
所以他在灯下足足赏玩了半夜,也不愿意停手。
“难道他发现了!”
云闲退下墙头,贴身在墙根等待,四下空旷宁静,他怕翻墙时惹出动静,被青满发觉。
静等了一刻钟后,偌长的过道尽头突然亮起一点零星的火光,云闲矮身绕到一旁的门饰后,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走近,来到青满门前时停下,上前一步,轻手拉动了门环。
“是谁?”门内传来青满不耐烦的声音。
“是我,青落童子!”青落低声应道,“是师傅让我来请大师兄过去。”
“我叔叔……”青满疑惑地念道,看着掌中的青玉,低声喃喃道,“我今日才拿到这块玉,难道就已经走漏了风声……不对,那小子就算有门道,也告不到我叔叔那里去,肯定是另外有事。只是如果把玉带去,怕会有些不方便……”
青满盘算着行远长老召他过去的用意,一边将青玉藏在枕下,整好装束,出外打开房门说道,“青落师弟久等了,我这就同你过去。”
听着二人的对话,云闲紧紧地贴在门饰背后不敢动弹,近在咫尺,他连心率都不敢过快,只能用内息调解,将心跳的响声和速度放到最低。
听着二人离开的脚步声,云闲耐心多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后,确信青满青落已经走远,才跳起身形,一把跃过院城,快步跑到门前,推开门,走进了房内。
房内,青灯依旧亮动着,被云闲推门而进的风动吹得有些摇曳,云闲来到桌旁,但此时的桌上,仅有数张信笺,并无青玉的踪影。
云闲皱眉,方才他通过大开的窗户,看到青满在这桌前赏玩青玉,如今青玉没有放置在桌上,难道是随身带走了?
如此一来,他是该留下等待还是该继续离开青松山?
正犹豫间,云闲望见桌上的几张信笺上端,都题着“刘云”的字样,正是他在青松派的化名。
拿起信笺细看,上面记载的全是云闲劳工的完成情况,只是在最后一张信笺上,提及到云闲入门的情形。
“其兄刘子厚代奉散银五两,入外门两年,以观后用。”
“其兄刘子厚……”云闲眼中精芒四溢,难怪他与刘子厚同住同劳工,原来是刘子厚买通负责考核的行通长老,暗中做了手脚。
“窥视我的人,原来就是他!”
将信笺原样放回桌上,云闲顿时间就将前因后果想通,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刘子厚要在他的身上寻找什么。
“一切都是假的,刘子厚这个名字,恐怕也只是化名,但他能躲过我几次探查,不知道我今晚的行动是不是已经败露给他……算了,还是快点找到青玉要紧!”
刚要抬手四下搜巡,怀口处一片温凉,那块小石头在云闲怀中跳动,示意云闲往左侧转身。
云闲向左侧身,望见青满的睡床,轻步上前,云闲心有所感,一把掀开枕头,枕头下方,青玉正安放在床垫上。
将青玉挂回脖颈,云闲立即将房内收回原样,关上房门,顺着原路避开护卫,飞步迈在山路上,头也不也回地开始逃亡。
时间,就是他逃亡的最大保障。
随着青落童子来到叔叔行远长老住舍的青满,恭敬地行了个大礼,才起身向行远长老试探道,“叔叔,这么晚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行远长老呵呵一笑,示意青满坐下。
他自幼来到青松山,从外门弟子一路走到宗内长老的身份,足足花了三十年,但他根骨不佳,难以大成,所以二十年前抱过长兄的小子,费了不少手段,才让青满成为青松派青字辈首徒。
好在他这侄子争气,根骨不凡,成为众望所归的未来掌门候选人,如今更是他未来的依托,否则他将来无子无女,在青松山如何立足?
“小满呀,叔叔让你来,没有其他的意思。”行远长老慈爱地笑道,“你也知道,叔叔没有子女,一直把你当亲生骨肉看待,所以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在第一时间就给你备着。”
“叔叔的心意,小满一定不敢忘记!”
青满连忙起身下跪,脸上尽是感恩戴德的神情,但心里却是冷笑连连,“老家伙,要不是你怕年老后不受待见,又没有子女赡养,想仰仗我来安度晚年,你会如此好心?”
心中是这么想的,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半分。
行远长老满意地扶起青满,抬手打发青落出去,接着从怀中取出一本茶色小薄,低声说道,“小满,你看!”
“叔叔,这是?”青满不解地问道。
行远连忙示意青满禁声,提防地听着门外的风声,片刻后,才细声说道,“这是叔叔前些日子在外,重金买来的!”
说着,扶着青满一同坐下。
“据说,早前有一位大宗师将习武心得写下,留给数位弟子参详,这,便是其中一位弟子的手札!”
“那这岂不是无价之宝!”青满此时激动难忍,如若真是大宗师弟子的手札,里面哪怕是只有只言片语对成就大宗师的记载,也能在世间引起腥风血雨。
而更重要的,是他青满若是有幸能成参透其中的奥秘,成就大宗师之位,那从此在这片世间,便能接受普天共仰,天下地上,何处不能寻欢作乐,更不用再被束缚在这小小的青松派内。
“自然是天下间的无价之宝!所以,叔叔一拿回来,便找你过来一起参详。”
说完,枯手安抚住迫不及待的青满,拈手打开了扉页。
只见在扉页处,铁笔银勾地写着一行小字,“吾辈习武三十余载,终成玄级之位,今日得见吾师之心德,犹如登山望青天,自知不可攀矣!惜哉!悲哉!”
“玄级高手!”
青满目放精光,喜不自胜,当今世间,大宗师之下,以一到九品划分武者实力高低,一品最次,九品最高,但大宗师与九品武者之间,还存有一类人,他们强于九品,但败于大宗师,他们,被称之为玄级高手。
而今放眼天下,大宗师屈指可数,犹如神明,令人渴望而不可攀,所以玄级高手,就代表着人间顶尖力量的极限,武者,更是以玄级为尊,莫不以成就玄级之位为荣。
所以,就算不能成为大宗师,有了玄级高手的手札,达到九品武者的实力,也是绰绰有余!
激动得难以自抑的青满,快速扫眼过手札内容,恨不得一口吞下其中所有的心得,但内容越是往后,便越是需要更深厚的武学根基去理解,只是方方过了六品武者门槛的青满,其后的内容越看越是觉得酶涩难懂,再也嚼不进自身当中。
“该死!”青满忍不住叫骂道。
“别心急,小满!”行远温和地帮他拍打着颤抖的宽背,安慰他道,“你才二十多岁就有七品的实力,虽然算不上拔尖,但也是小有天资,要知道,大多数人都是在三十岁后才迈进九品武者的殿堂,因为那的时候,才是武者一生血气最为旺盛的时刻。”
“叔叔说的是,是小满心急了!”青满强行平息躁火,心平气和地说道。
“嗯!”行远点头,越发觉得青满是个无上之材,掌握一方小小的青松派,只是抬手之劳就能做到,对自己安度晚年的遐思,也就愈加丰满。
“后面的内容,可以先牢记在心,不必强行理解,等实力境界一到,自然会通透。”
“是!”青满心平气和地继续翻阅着,足足费去了小半个时辰,才翻阅到最后一页。
“吾辈曾听恩师教诲,大宗师者,由气涌而起,体内宛若有物冲撞,当遇此状,肢体舒爽难明,神采自奕!若后人有幸遭遇此景,必不可错失良机!切记!切记!”
“气涌!”
青满一把拍裂桌面,惊叫道,“气涌!”
“小满,怎么了!”行远长老被他突然地举动吓了一跳,强忍着内心的不悦询问道,“小满,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哈哈哈……大宗师!我有希望了!”
说完,甩下行远长老,打开房门急切地往住舍赶去,他要去验证一下,那块青玉,是不是就是给他带来气涌,带来成就大宗师希望的所在!
行远面色一紧,他虽然未能理解青满突然发狂的原因,但大宗师三个字却是听得真切,当下也不理会青满的无礼举动,将手札塞入怀中,连忙尾随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