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士已经走了，客栈里只剩下空荡的黑暗。
方静低头凝视着手中的铁剑，这是十二岁那年，师父赠给自己的礼物。屋顶漏洞里流露下了苍穹夜光，流泻在宽而长的剑身上，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方静握住剑柄，用手掌仔细体会着剑柄的厚度，同时用眼光跟随着剑刃上流溢的星月光辉。
方才那白衣文士破顶而入，使用出“星垂平野”的画面此刻在方静脑海里分外清晰。在那万点寒星之中，方静似乎悟到了什么，若有若无的一线灵明。
“走了吧。”他收起剑道:“方才前辈也说了，此地不宜久留。”
“我不走。”凌月坐在床沿低下了头，神情异常地落寞。
“怎么了？”方静的心猛然一疼，他转过身凝视着那笼罩在黯淡夜光里的女子。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怎么了？”方静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
“带着我这样的一个累赘，”她的语调分外哀伤:“因为我还差点让你丢了性命，如果是你一个人的话，肯定早就冲出去了，我……”
“不怪你，方才前辈都说了是十八层地狱的人和白天的事儿没有关系，真的不怪你。”方静慌了，他真的怕她会就此离开，把自己一个人留在黑夜里。
“你别说了，”凌月摇了摇头:“何况我不是一个好女孩，像我这样一个在风尘里滚过的女子跟在你的身边也会累了你的声名……”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有什么话强忍着欲言又止，片刻后她站起来道:“就这样，出了客栈我们就分开吧。”
她走了过来，走出了门，走过了方静的身边。
方静一时呆立在那里，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撕裂。
她与方静擦肩而过，在即将下楼的时候方静转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要走。”
“不，”她的手在他手心挣扎着，如同一条小蛇。
方静终于忍不住，一把拉过她的身子将她揽入了怀中。
“你放开我，”她的泪水沾湿了方静的衣裳:“为了我这样一个轻贱的女子，你竟不惜自己的……”
“不要说了，算不了什么。”方静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我们一起走吧。”
她在怀中轻轻地挣了一下身子，方静也松开了自己环抱的双手。凌月低头拂去了眼角的泪水，望着他说道:“你救了我两次，这条命，日后我一定会还给你。”
“傻瓜。”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客栈。
漆黑天幕下，旷野辽阔无垠。在迎面刮来的寒风中方静忽然感到有些许自责:“今晚的事其实怪我，若不是我江湖经验不足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想起方才前辈对自己说的四个字:“你有点呆。”
记得在山上的时候，师父曾经说自己心思单纯，是好事。
真的是好事吗？
方静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