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急行军的声音,方静握住了剑柄轻松地挥了一个剑圈。这荒郊野外的客栈里果然杀机四伏。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暗中,似乎有人正在弹奏着《将军令》。
方静思量着在山上时师父对自己的教诲:“隐藏在黑暗里未知的敌人最可怕,然而只要你心里有光,就可以战胜敌暗我明的恐惧。”
其实如果方静一个人他亦不会怕,这区区浮生就如同一缕游丝,生死无异。
但现在,他的心里多了一份责任感,有了需要自己保护的人。
自己心里的光,就在这堵白墙的背后。
脚步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让她呆在房里应该更加安全。”他仔细思索着客栈内的地势:“二层楼,二楼上有一共十二个房间。对方人数不下二十人,如果在一楼大厅中容易造成被困死的局面。”
“自己一个人脱身容易,现在和她一起就只能固守了,二楼地势狭隘易守难攻,等他们来吧。”他起身推开了房门,提剑站了出去。
黑影幢幢。
他听到楼梯木板发生了“哒”的一声脆响,心中暗暗惊叹:“好身法。”那是有人用足尖轻点楼梯发出的声响。只是足尖一点,方静就感觉到身侧有一股劲风从左边朝着自己袭了过来。
“好身法!”方静忍不住赞出了声,同时将剑横在身前,挡住了这一击。
兵刃碰撞的脆响在黑暗中幽幽回荡了开去。
长剑开始发抖,振响出轻微的“嗡嗡”声。
根据触感和力道他可以判断出那是拳套一类的短手兵刃。
一击不中那人便潜伏在了黑暗里,不再攻击。方静江湖经验不足,无法判断出那人的身份来路。
正思量对策时,突然间右手边刀风呼啸,方静慌忙间低头闪避,这才明白自己已经落在了敌人的包围里。
“当你身处敌人包围中的时候,就可以使出这一招‘火烧云霞’。”方静想起师父对自己的教诲,那是火云剑法的最后一式,自己自练成之后都没有机会在实战中使用,现在正是试招的绝好机会。
他凝气在胸,仔细回想当时师父在枫叶纷飞中旋转的身影。
“是时候了,”刚蓄足气正准备出招,突然身后凌月房间传出声音:“怎么回事,外边怎么这么吵。”
方静一惊分了神,右边刀锋斩来来不及应对只得侧身躲避同时口中大喊:“你别出来!”
这一分神,黑暗中就有东西开始蠢蠢欲动,刀锋拳影接连不断地从两侧向方静夹击而来,让他没办法蓄力,只有不断闪躲。
方静被左右两人夹击在中间动弹不得,与此同时,旁边有七八道黑影越过方静,直接朝那门口奔了过去。
“停下!”方静在心中告诉自己,今天哪怕拼掉性命,也一定要守住这扇门。
情急之下,他将手中铁剑扔了出去,剑锋携带真气,那七八人瞬间被逼退了一步,与此同时方静抓住空隙冲出了夹击,飞身而出握住了剑柄又挡在了那扇门前。
那七八个人被飞剑逼得倒退了一步,一立定脚跟便与先前打先锋袭击方静的二人汇合,十来人一起形成一道网向着方静扑了过来。
是时候了。
方静抓住空隙蓄力,嘴角含笑,一招“火烧云霞”就要使出手。哪知道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凌月突然大喊:“啊!你看你脚下!”
方静郁闷无比,喝道:“我不是说让你不要出来的嘛!!”这下心神一分,出招又有了漏洞,剑招还未合拢剑势已萎,慌忙之下方静变攻为守,剑网笼罩之下那十来把兵刃被弹了回去,自己手中长剑受到击打,也差点脱手飞出。
转过身正准备呵斥凌月,却见凌月神色慌张地望着他脚下:“你快看啊!”
“什么东西,”他不耐烦地挽了一个剑花,又开始蓄力,依照目前的局势,还有十来人隐藏在黑暗里没有出手,要想快速打退这一轮进攻,就必须使出火烧云霞。
他左手法诀拈定,剑横于胸,那十来人被击退后稍微一缓,便再次扑了上来。
“哼,就不会使点新招吗?”方静这一次成竹在胸,只待那十人扑上,火烧云霞便要使出。可是这时凌月从他背后扯了扯他的内衣下摆,带着哭腔道:“脚下。”
“能有什么东西。”方静叹了口气低头去看,同时手中剑势未停,火云真气就要喷薄而出。哪知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吓得方静也是大叫了出来:“蝎子!”
自从小时候在石溪玩耍被蝎子咬了一口,方静就对蝎子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这一下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中剑招是再也使不出来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方静当机立断拦腰包住了凌月整个人倒飞回了屋中,这下变招太过仓促,两个人抱在一起跌倒在床上。与此同时,十来件兵刃同时撞上房间的木门,木门受力不过,顿时四分五裂散落了开去。
当此危急时刻,方静却有些恍惚。生平第一次抱女孩子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以前没有触碰过女人的身体,此刻温香软玉抱满怀,方静就再也不想松开。
门外的刀光剑影转瞬间就侵略了进来,方静长剑已脱手,慌忙之中只能把凌月压在自己身子下面,用自己的后背挡了上去。
这一生,就这样了吧,留下一冢孤坟,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为自己哭泣。
生死关头,他的嘴角竟是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想到平常师父的教诲:“我们修道之人本就应该视富贵若浮云,置生死与度外。”
师父,弟子做到了。
凌月整个人被吓得呆住了不能动弹,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都不明白周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屋顶突然间破碎,星光夹杂着几点寒星闪烁在房间中。
只是,“他娘的,”方静突然站了起来,忍不住竟是说出了脏话:“他娘的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没有使出过火烧云霞怎么能死!”
“你不必了。”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刃碰撞之声,无数把兵刃飞出了栏杆掉落到了客栈一层,只听有人淡淡道:“你现在不用使了,也不用死了。”
方静转过身子,只见到一位中年文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房中,手中还多了一把折扇。
屋顶破了一个窟窿,星月光辉一齐洒落了进来,稀释了屋内浓稠的黑暗。
还没来得及问话,只见房门外黑影闪动,那潜伏在外的二十多名杀手竟是一起发作冲进了屋子,那白衣客张开了折扇,白衣转动间折扇翻飞,那些杀手竟是接二连三地从二楼上坠落了下去。
楼下传来接二连三的叫骂:
“他娘的,你事情?”
“多管闲事,要死吗?”
混杂着许多人痛苦的呻吟。
“咱们撤,”其中一人似乎是首领,道:“他方才破瓦而入用的那一招是‘星垂平野’,后来击落我们使用的‘月涌大江’,这个人我们惹不起。”
紧接着,下边传来话语:“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我等多有怠慢,在这里向先生赔罪了。”
却见那白袍文士将折扇一盒,干脆地说道:“应酬话就省了,这俩孩子我保定了,你们去吧。”
楼下众人似乎踌躇了片刻,然后有人道:“是。”
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伙人已经撤离了客栈。
这一下弄的方静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那白衣客转身,发现凌月显然是被人按倒在床上鬓发缭乱,再看方静也只是穿了贴身的衣服,还正站在床头发呆,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天枫城竟是无人了吗?后辈竟都如此气短。”
方静这才仔细打量那文士,只见他五官端正,但从鬓角白发看来应该已经年岁不轻,再看他举止儒雅,折扇上还用墨水写满了诗词,年少时应当也是极为俊俏的美男子。
“多谢前辈了。”方静慌忙爬下了床,道:“还没请教前辈尊姓大名,日后晚生也好报答。”
那文士斜眼瞥了他一眼,一脸鄙夷不屑的神情:“长的倒还人模人样,没想到如此的不中用。”
这一下把方静呛的十分尴尬,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没想到这人说话如此直接,方静的笑容硬生生地凝结在了脸上,他思虑极转,忙改口道:“那是那是,前辈神功盖世,神功盖世。晚辈自然无法跟您相比。”
那中年文士听了这话却是更加愤怒,他拿扇了敲了一下方静的头:“长的倒挺俊俏,说起话来怎么反倒是这样一副嘴脸。”
哪知方静这人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批评,只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夸奖,他听了这话,心里反倒高兴了起来:“哈哈,前辈夸我长的俊,哈哈。”忙笑道:“哪里哪里,比不上前辈潇洒儒雅。”
“嗯,”那人听了这话语气缓和了一些,道:“现在老了,不过二十年前,你倒真是不如我,那时候老夫可是万花丛中过……”说到这儿,那文士似乎自知失言,忙咳了一声,换上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不过凭你这口舌,也怪不得有女孩愿意与你上床。”
他哪里知道方静在山上经常与长辈接触,因此有与长辈交流的经验,哪里想得到此刻巧舌如簧的方静在女孩面前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活生生的呆子。
“不不不,前辈你误会了……”方静满脸通红正要解释,那文士将扇子一挥打断了他的话:“好了,说正经的,我方才听你说,你会使火云剑法中的‘火烧云霞’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练成以后,都还没有来得及在实战中用过。”方静用手抓了抓后脑勺,害羞地低下了头。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
“照理说,你小小年纪能练到这个份上,修为应该不低啊,怎么会。”那文士皱起了眉头。
听到那人夸自己,方静喜滋滋地笑道:“谢前辈夸奖。”
那文士转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盯了良久,直到方静都有些不自在,才听他道:“你有点呆。”他叹了口气,道:“欣悦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伯啊。”
“她现在怎么样?”
“还好,还好。”方静忽然醒悟:“怎么了前辈,您认识我师伯?”
那文士并未理睬,只听他道:“我就是因为听到火烧云霞这四个字,念在你师伯的情面上才出手相救。你不必问我是何人,日后行走江湖要多加小心,这天下世界可不像旭峰山上那般安稳。”
“方才那些人是十八层地狱的人,他们是地狱第十八层的小鬼。你也真是傻,荒郊野外的野店你也敢住?这店便是十八层地狱设在这儿的盘口,现在你们速速离去吧。”
“十八层地狱?”方静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号。
那文士似乎懒得解释,他想了一下又道:“最后问你一下,你这是要去哪里。”
“淮阳。”
“淮阳。”那文士发出了一声冷笑,他张开扇了摇了摇,道:“你可知淮阳是什么地方?淮阳候又是什么人吗?”说话间整个人已经顺着楼梯飘了下去,只听那人幽幽感叹道:“欣悦师姐一向聪慧过人懂得韬光隐晦,到头来天枫城还是免不了要入这局吗。”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