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安靖德三人走出落日谷之时已是傍晚时分。
只见谷口处人头闪动好不热闹,看到三人出谷一拥而上。
跑在最前处的却是年迈的安氏老母,只见其颤颤巍巍,丝毫不顾脚下凌乱的石块,沟壑纵横的眼角似乎还泛着泪光。
“我的孙儿啊!我的心肝,你这是怎么呢?”安氏老母直扑在安子能的身上,若不是安靖德搀扶着,几乎就连同安文许一起扑倒了。老母嚎啕之声,惊得飞禽四散。
紧随老母之后的便是安天雷,只见其眉头紧锁,看似忧心忡忡。
安天雷近前看了看安子能,见其鼻息之间有气尚存也就松了口气,眉宇也舒展开来。
“嫂子莫要悲伤,子能虽受了重伤,但万没有性命之忧且他天赋异禀,很快便又会生龙活虎了。”安靖德轻轻的劝慰安氏老母道。
“大长老,可知子能被何物所伤?”安天雷挺着胸膛向安靖德问道,在夕阳照耀下,其额中的黑色印记更显深邃。
“哦,是一只石魃。老夫已将其杖毙。“安靖德顿了顿,又低声叹道:
“唉,只可惜老夫晚了一步,让该畜伤了子能。
安天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
“如是石魃那以子能之力断不能敌,但他手中有噬魂刀,即使不能力敌要逃跑也是不难事,怎会受此重伤?”
安靖德闻言眉头一挑但又很快恢复常态,心下暗想,刚才自己只顾思虑安文许的那番话,竟然忘却了安子能手中的噬魂刀。
“老夫在四周寻找过,见有一条血迹直伸谷中深处,估计是子能将刀砍入其他兽体,却未能拔出,被那畜生给夹带而逃了。谷中茫茫林海,那些凶兽又凶狠狡诈,要找回噬魂刀甚是难寻,且老夫见子能受伤颇重也就先行撤回”
安靖德言罢,瞟了眼安文许,安文许受意朝着安天雷连连点头。
安天雷见状,不便多言,便冷哼了一声说道:
“想来也是如此,不过还是要多谢大长老救了子能一命,想必应付那些凶兽也是颇为辛苦,大长老早些回去歇息吧。”
言罢,安天雷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已藏于黑雾中的落日谷,便转身带着安子能离去。
此番波折也算有惊无险,看到安子能已然救出,众人也都连忙散了去。
泛着寒意的晚风让安文许有些哆嗦,他紧紧的拉着安文远的手,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一旁的安靖德。
安文远也紧紧的靠在哥哥身上,脸上有些茫然,但看到哥哥如此神态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能低着头,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在等待父母的发落。
安靖德依然立于原处,微闭着眼,少时,阴阴的笑了两声道:“大家都回去了,你们两兄弟还有事吗?”
两兄弟闻言对视了一眼,又慌忙的把头埋下。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事情终将是要面对的。
安文许面色凝重,但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甩开了弟弟的手,抬起头有些凄凉的向安文远说道:“文远,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回。”
安文远嘴角抽动了两下,怯生生的看了眼身旁的安靖德,此刻他既害怕与阴阴沉沉的安靖德共处一处,但又担心哥哥遭遇不测。下午去圣院的路上,哥哥说的那番不着边际的话怕是被这老头知道了,也不不知道哥哥说的是真是假,要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如是胡说,那哥哥也必定受到严惩。一想到安子能那满目的杀意,安文远心里就止不住的发颤。
“文远啊,你早些回去用饭,不要让父母着急了,你哥许是有事与我商谈,一会自会回去。”安靖德见杵着不动的安文远有些不耐烦。
安文远心头五味杂陈,不过大长老既然说哥哥自会回来,那他应该不会对哥哥不利,思虑之后便转身逃也似的离去。
安文许看着弟弟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发慌。双手一阵摩擦后,刚要开口却让安靖德挥手打断。
安靖德左手持杖,右手拉着安文许朝自己居所走去,一路无话。
夜幕之下,一老一少,徐徐而行不少时便到了安靖德的居所——黑木轩。
安靖德作为大长老,却不像其他长老一般居在部落中央,其生性孤僻喜静恶闹,故独身一人住在小竹林边上。
黑木轩顾名思义,为黑木所造,全屋除了屋中桌上有一白烛,其余全为黑色。部落中有孩童哭闹,其父母定会吓唬孩子将其扔入黑木轩,孩童每每闻此便惊得大气不出,族中孩童对此处恐惧不逊于落日谷。
安文远远远望见那渐渐隐于夜幕的黑木轩,心中便忍不住发怵,一盏幽光在屋中摇曳更显诡异。记得还在学堂时,与族中兄弟玩闹,一起半夜勇探黑木轩,可无论大家如何鼓动就是没人敢越雷池一步,却不想今天自己竟要入此诡异之地。
安文远有意慢下脚步,却无奈安靖德那只枯爪劲道非凡,硬生生拖了去,不容半点迟疑。
“叔公,我下午跟文远……”安文许坐在屋中的黑木凳上如坐针毡,微弱的烛光只能将安靖德的脸部照亮,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在昏暗的烛光下更显诡异,这些都让安文许心生寒意,只想赶紧将话言明,逃出这幽冥之地。
“呵呵”,安靖德干笑两声制止了安文许,后道:“叔公不是跟你说了么,有些话要烂在肚子里,却不可随意言明,以免给自己和家人遭来横祸”
顿了顿又站起身道:“文许,你可知道老夫叫你来此处是何意?”
安文许连忙摇了摇头,他心中自然是不知,本以为安靖德要深究下午之事,难道还有其他?
安靖德见状目光又和善起来,点了点头道:“我族少年之中,你勇谋兼备,且怀瑾握瑜,叔公是想让你担当护族安邦的重任啊!”
言罢拍了拍呆若木鸡的安文许,在其耳边轻声道:
“黑木轩中只有你我,今日我之言却不可让第三人知道。我兄安靖宇归天之时,曾有密令传于我,他怀疑天哲之死非同寻常,命我彻查此事。又恐子辰会遭遇不测故让天雷继任族长,保子辰周全。原我想自己秘密探查,却不曾想你竟然知其缘由,深怕你不知其中深浅,因此误了性命。”
安靖德言罢叹了口气又道:“叔公本不忍让你陷入如此烦恼,但既然你已知晓,那定是天意让你来助老夫。”
安文许干吞了几口唾沫,感觉心头有些发紧。看氏族风平浪静,大家和睦友爱,却不想底下暗流涌动,藏有惊天阴谋。
突然安靖德站起身来,厉声问道:“安文许,你可愿为氏族昌盛肝脑涂地?!”
安文许心中一惊连忙拜倒在地,说道:“我愿意,我愿意!”
安靖德面露欣慰的点了点头,扶起安文许道:“叔公果然没看错人。”
又嘱咐道:“此事切不可让他人知晓,哪怕自己父母兄弟,以免给他们带来祸端。还有,幽冥涧有一巫术可变换人形,现我族中估计也有会此术者,故万不能以貌断人,你我以抚右眉为号”
两人又在商谈一阵,直至白烛然灭。期间安靖德许诺将安文许调至密探组,并传授他神功心法。
今晚听了许多不敢想象之事,安文许脑袋还有些发懵,但脚步却更有力起来,回头望了望隐在黑暗中的黑木轩,感觉那里也并不可怕,自己功成名就可能就要发迹于此,想想当族人、长家都用敬意的眼光仰望自己,就好不痛快。
安文许昂首阔步朝家中走去,还未到门口,就看安文远朝自己飞奔而来,安文远抱着哥哥哭了出来。原来他自己一个人闷闷的回去,不敢跟父母说明今天之事,也无心吃饭,早早的就候在路口等安文许回来,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安文许连忙宽慰了安文许一阵,并告诫他不要将今天之事吐露出来。
兄弟俩有说有笑的朝家走去,要说这个家可让安文许愤恨,在整个氏族中也没有几家是比自己家更破落的,要说这全怪他父亲,整天沉迷酒中,不务正业,既不辛勤耕作也混不到一官半职,自己拼命学习就为能出人头地,却又被他所害。家里家外全靠他母亲一人张罗。
跨进低矮的院门,一处破落的房屋映入眼帘,母亲又在那收拾打翻的桌椅碗筷,一旁的父亲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空气中弥漫刺鼻的酒味。母亲见兄弟俩回来,连忙收拾好家具招呼他们吃饭,兄弟俩习以为常的把他们父亲抬到床上,又帮着母亲收拾。
安文许没有心思吃饭,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安靖德跟他说的话。母亲忙碌的身影,父亲酩酊大醉的场景,自己和弟弟受人轻视的眼神,一幕幕从安文许脑中闪过。他暗暗的下定决心一定做建功立业做人上人,让家人能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千头万绪,思虑万千,让眼皮越来越重,安文许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