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霍玉在聚仙楼用过午饭后，凌娇儿回了典狱司。
刚进门，就有一个衙役过来告诉她，封大人交代让她回来之后立即去求真院。
求真院的气氛有些凝重。封云翰和裘英等人围成一圈，正在验尸间观看老简查验一具尸体。整个房间里，只有老简在一边查验，一边叙述，以及刘全在册子上飞快记录下师傅说的每一个字。
凌娇儿随手拿了一条放在门边托盘里的白毛巾掩住口鼻，站在封云翰的斜后方，透过他和裘英之间的空隙看向那张用青砖垒砌，上铺白色瓷片的检验台。
台上躺着一个黑瘦精壮的男子，衣衫已被尽数褪去，只在腰间放了一块麻布遮羞。他全身上下只有一道伤口。借着老简翻动尸体的机会，凌娇儿看到，那道狭窄的伤口穿透了整个胸膛。很明显，这是一道致命伤。
旁边一个铜盘里，放着一把染血的短剑和一个黑色布袋。布袋的口敞着，可以看到里面放着十余枚钢钉。
短剑和钢钉都很眼熟。许敏就是被一模一样的短剑钉在门后，而昨夜第三名刺客用的正是这种钢钉。
不多时，老简验完尸体，朝封云翰点了点头，示意大家到隔壁的房间去。
凌娇儿及时退到一旁，在封云翰转身看到她时，行了一礼，“大人，我回来了。”
淡淡看了她一眼，封云翰一言不发往外走，在离开验尸间之前，将掩口鼻的白毛巾扔进门边地上的一个竹筐里。其他人尾随其后，依样将自己用过的白毛巾丢了进去。
“呼，总算是不用闻那股味道了。”李翔先将房间里那两扇只开了一半的窗子推尽，才回身在长桌前坐下。
待人齐了，封云翰开声道：“从验尸的结果来看，这个人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了。他是昨夜来灭口的第三名刺客，而且极有可能是制造许府惨案的其中一名凶手，但他不是杀许敏的人。杀他的人才是。”
“昨天在从许府回典狱司的路上，窥探我们的人也是他。”裘英补充道。
“没错，就是他！”李翔证实了这一点，“我奉裘头之命跟踪他，跟到南丰街的时候，遇到一支迎亲的队伍。他故意冲撞队伍，趁乱逃走了。”
封云翰道：“对方派了三个人潜入典狱司行刺，只有他一个人活着逃了回去。可以肯定这个刺客是被自己人杀死的，一是因为任务失败受到惩罚，二是为了毁灭线索，不让典狱司查下去。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出，对方是心狠手辣之人，制造许府惨案的后面很有可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裘英接过话，“属下问过监察院那边，这半年许如海大人递交的报告大多关于官员风纪，被查官员受到的处罚基本上是斥责、罚俸这一类。私事方面，也没有和他人结什么大仇怨，都是些不会让人起杀心的小矛盾。属下以为，可以排除凶手的目标是许如海大人。”
“看来，一切证据指向凶手要置于死地的人是许敏。”封云翰沉吟了一下，看向凌娇儿，“凌捕快，你那边查的如何？”
凌娇儿先将在太学院了解的情况，公孙慕白的说法，以及她与小羽爷爷之间的对话说了一遍。
“小羽的失踪不是个案，据薛公子说，都城各处都有小童失踪，而且失踪的都是乞儿或者无依无靠的儿童。这些小童有可能被拐卖了。不管许敏是真心与孩子们做朋友，还是为了沽名钓誉才接近他们，他有可能是看到或者知道什么，妨碍了某些人的利益，才招来了杀手。”
“也不排除许敏与小童失踪有关。”封云翰客观道出了另一个可能性，紧接着问她，“有失踪孩子的消息吗？”
凌娇儿无奈地摇头，“还没有。听清心舞坊的清娘说，小羽是个资质极好的苗子，她有心培养她。起初，属下以为，有人拐走长的俊俏的孩子是要将他们卖给青.楼。可是，清娘打听过了，近些日子都城所有的青.楼都没有买过孩子。”
“他们没那么大胆，敢将拐来的孩子卖给都城里的青.楼。许是早就运出城去，卖到外地了。”杨勤道。
“我也想过有这种可能……”眼前突然闪过与霍玉一同离开聚仙楼时的一幕，她不由地晃了神。
其时，她正站在马车旁，看着赵兴将霍玉抱上车，突然被一个匆匆走过的人撞了一下肩膀。她没事，那人却摔倒了，怀中抱着的画卷散了一地。她帮忙捡起画卷的时候，看到上面画的都是仕女图。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些东西。
她的眸子一亮，回过神来，“大人，我想起来了。我在许敏的房间墙上看到过一幅画，上面画了三个孩子并排坐在台阶上，中间是一个小女孩，两边各有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男孩。”
顾大山也想起来了，“我也看到了。莫非，画的是失踪的孩子？”
“没错，他们是小羽、子健和小刚，之前全部都住在城西城隍庙。这几天，都城各处贴了寻人的画像，我还以为是中州府衙或者清娘找画师画的。现在才想到，为什么我看了那些画总感觉有些熟悉。那是因为它们都是许敏画的。”
“如此说来，许敏在找这些失踪的孩子。”封云翰沉吟道，“他肯定是在寻找失踪孩子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并且惊动了掳走孩子的人，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还有一点，”凌娇儿有些迟疑，“属下不知道是否重要。”
“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条线索。”封云翰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有时候，不起眼的小线索恰恰是破案的关键。”
“大人说的对。就好比我们仵作验尸，再细微的蛛丝马迹也要验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坐在对面的老简一拍桌子，冲着凌娇儿大声道，“你就大胆地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小羽是女孩，掳走她极易脱手，青.楼、舞坊、大户人家都会是潜在的买主。相貌好，或是虽然相貌平凡，但身体结实的男孩，也讨买主的喜欢。”凌娇儿话音一转，“但是，那个叫小刚的男孩，左脸上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他不是人贩子喜欢的那种孩子，甚至会被视为累赘。可为什么他们也将他掳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