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示完，凌娇儿把剪刀放回桌上，“大人，自杀和他杀，剪刀刺入的方向不同，留在身体的伤口也是不一样的，一个横着，一个竖着。刘仵作在图画后页对伤口的描述正好验证了他杀的推测。还有，梳妆台上的绣具也是破绽之一。一个女子在自杀之前，定然心烦意乱，怎么会有心思做女红？”
封云翰道：“如果是他杀，为何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你又怎么解释雪姬的衣裙如此整齐，而且身上没有留下反抗伤痕？”
站在一旁的林斌和刘全亦频频点头，这也是他们心中的疑问。当初做出自杀的结论，除了雪姬的遗书，很大的依据就是现场找不到可以证明他杀的证据。
凌娇儿不慌不忙应道：“这就是凶手的狡猾之处，他刻意将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以为天衣无缝，却还是露出了破绽。试想一下，一个年轻貌美的花魁如果要自杀，会选择躺在干净舒适的床榻之上还是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如果是我，肯定选择前者，而且还会先沐浴，穿上最喜欢的衣裳，认真妆扮一番。可是，大人你看雪姬的打扮，褪了外衫，只穿了一条里裙，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钗环，就连发髻也拆散了，这分明是忙碌了一夜之后，准备歇息时放松的样子。”
“至于雪姬身上没有反抗造成的伤痕，……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突然袭击，雪姬措不及防，来不及反抗就被杀死了；二是凶手先用迷香或者迷药弄晕雪姬，然后再行凶。”
凌娇儿把疑点一股脑地道出，看见封云翰一言不发，面沉如水，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说完了？”半晌之后，封云翰终于开了口。
“……说完了。”凌娇儿迟疑地应道。难道他仍觉得这些疑点还不足以证明雪姬并非自杀，而是被人害死的吗？
封云翰摇头，“你说的这些，虽然指出雪姬死于他杀，且凶手极有可能是她的情.人，但并非铁证，刑部不会受理此案。”
“大人……”凌娇儿急切地上前一步，想再说些什么让封云翰改变主意。
“大人，”林斌也不约而同地做了相同的举动，“人命关天，请大人允许属下和凌捕快继续调查此案。”
“凌捕快，你到典狱司多久了？”封云翰没有说是否同意立案调查，反倒问起凌娇儿何时入行来。
“快四个月了。”凌娇儿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封云翰的问题。
“嗯，本官记得今年只招了两名捕快，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封云翰顿住。
林斌连忙接话，“另一个叫顾青，是刑部顾昀风顾大人的远房侄子。顾青的父亲在临州也是做捕快的。”
“林捕头，顾青也在你那组，是吧？”
“是的，大人。”林斌点头。
思忖了一下，封云翰道：“林捕头，胭脂楼花魁的案子就交给凌娇儿和顾青去查，以一个月为限，当作二人的半年考核，成绩写进档案。”
听见封云翰同意立案调查，凌娇儿一喜，正要应下。旁边的林斌却露出为难的表情。
“大人，他们入行时间尚短，缺乏办案经验，只怕……”难以担当重任。
封云翰抬手阻止林斌继续说下去，把目光转向凌娇儿，“凌捕快，你有信心能破案吗？”
“有！属下和顾青一定竭尽全力查出真凶，不会辜负大人的信任。”凌娇儿抱拳应道，一双水眸因为兴奋而熠熠发光。
“别急，本官还有要求。”封云翰起身走到凌娇儿面前，一边用审视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她，一边叮嘱，“胭脂楼虽是青.楼，但日常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因此你二人在调查此案之时必须小心谨慎，保持低调，不可太过张扬。”
“属下明白。”凌娇儿垂下眼帘，有意避开封云翰的目光。她生怕与他对视久了，会不知不觉流露出恨意，被他察觉。
呵呵，有意思！在此之前，封云翰就感觉到，凌娇儿每次面对他时，神情总是有些不自然，以为是错觉，刚才一试，果然还是如此。
“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去吧。”封云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出了屋，凌娇儿站在院子里重重吁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怎么，现在才来紧张？刚才你在大人面前可是娓娓而谈，说的头头是道。”林斌笑着打趣。
“凌捕快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刘全也竖起大拇指。话音刚落，他的肚子突然响起一阵咕咕声。
“你……哈哈哈……”林斌指着刘全大笑。
凌娇儿也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刘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顾左右而言他，“原来这么晚了，天都黑了。”
“确实很晚了，走吧，一起去吃饭。”林斌好不容易忍住笑，用力拍了拍刘全的肩膀。刘全长得又高又瘦，被林斌这样使劲一拍，踉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了。
“糟了！”听见“吃饭”两个字，凌娇儿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怎么了？”林斌关切地问。
“我答应了爹娘，今天回去吃饭。”凌娇儿不安地看看天色，果真如刘全所说，真的不早了，司里各处都已经点灯了。
“快回吧……”林斌刚说了三个字，凌娇儿已经匆匆朝他和刘全点头示意一下，疾步离开，他只好冲着凌娇儿的背影大声喊道，“记得替我向凌捕头和你娘问声好。”
“知道了……”凉爽的夜风送来凌娇儿的回答，其时她已经出了院子，走得很远了。
一炷香之后，凌娇儿走进城东一座院子，伸手推开门，“爹、娘，我回来了。”
屋内灯火通明，迎面扑来的暖暖气息里飘浮着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凌娇儿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往桌子上扫了一眼，松鼠鱼、爆炒腰花、凉拌木耳……都是她爱吃的菜。
“娇儿，先去洗手，洗好了过来吃饭。”凌坤站在桌前，笑意融融。
“好的，马上去。”凌娇儿闻到香味，顿时感到饥肠辘辘，答应了一声，急冲冲往厨房里跑，差一点碰到正端着汤的穆燕。
“娘亲小心！”
“这孩子，都当捕快了还毛毛躁躁的。”穆燕笑着摇头，往前边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