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余老板单独叫文洁来到她的书房,说道,“文洁,昨天晚上回去之后,我想了想,你现在虽然小有名气,但如果你想找到好的归宿,你必须让自己更红,而红的方式除了表演水平之外,还需要借助外界的包装,对于你而言,你的表演提升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你的极限,也就是说,如今的你更加需要外界的包装。”
“外界的包装?”文洁问道。
“对,当今社会谁不崇尚虚名,名气越高,越有权贵人士相求见面,见的权贵人士越多,名气就越高,这是个循回。”余老板说道。
文洁听得清清楚楚,忙问道,“那我用什么来包装?”
“比如昨天晚上和吴正然、陈月竹吃饭的事情,这两人哪一个不是上海响当当的人物,借着他们的名声,你一定能再次提升自己的名气。”
文洁想起陈月竹,一阵心动,但又担心道,“万一他们不愿意呢?”
“谁不愿意?你说吴正然和陈月竹?”余老板笑了道,“不会,把跟你一起共进晚餐的消息放出去,他们作为男人,脸上也觉得有光,这是个相互利用的世界。”
“那秋利呢?要把她也写进去吗?”文洁问道,“我怕把她也写进去,人们就不知道当天晚上到底谁才是女主角。”
“秋利,”余老板念着她的名字,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她确实有才,但还不世故,还不听我的话,这次就不写她了,让她长长教训。”
听完余老板的这番话,文洁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会有一个叫潘胜吉的娱记来采访你,你组织下采访时要说的话,免得临时没有话说。”余老板交代道。
“晓得了。”文洁说道。
过了三天,上海滩最大的娱乐报社《申报》刊载了一篇题目为“当红花旦夜会上海重要人物”的文章,标题写的很是抓住人们的眼球,八卦的市民们纷纷买报纸一探事情真容,老少妇孺们在茶余饭后除了说说家常事之外,说的最多的便是文洁,一时间文洁的知名度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余家班的生意也异常火爆,不仅片约纷纷而至,每场表演的在座听众也是常常爆满。
田明鑫走进大厅时,陈月竹正拿着一张报纸在看,迎头便是那篇报道。
“月哥,你看到那条消息了?最近文洁小姐借着你的名头可是红了不少,据说,现在身价都翻了好几番,整个余家班的生意也是场场火爆。”田明鑫说道,“这个余老板还真是挺会做生意的。”
陈月竹没说话,田明鑫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可我有些不明白,当天晚上明明还有秋利小姐,怎么在文章中只字未提呢,同样都是余老板的成员,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看来余老板对文洁果然是格外好。”
“在这个薄情的社会,哪有谁对谁是真心好的,余老板无非是想利用文洁的名气再给她自己多增加点收入而已。”陈月竹笑道,“一个是招财猫,一个是野猫,你要是余老板,你会捧哪只锚?”
明鑫想了想,笑了起来,“月哥,你这比方真是太精辟了。”
“不过,比起人人都喜欢的招财猫,我更喜欢有个性的野猫。”陈月竹说道。
“可你不是文洁小姐的粉丝吗?”田明鑫诧异道。
“我什么时候承认过?”陈月竹反问道。
“这倒没有。”田明鑫气愤道,“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对那天晚上李瑞彬的行为有意见,明眼人都知道文洁是月哥的,应该坐在月哥的旁边,结果被李瑞彬插了一脚,敢公然抢月哥的女人,真是不要命了。”
提到这件事情,陈月竹倒没有怪李瑞彬,相反觉得是帮了他,要不是李瑞彬,他怎么会发现冷冽面孔下的她竟然也有小女儿的神态。
“月哥,我们要不要给他一些教训?”明鑫问道。
“教训肯定是要给的,不然真以为我青龙帮是靠人数才成为上海第一大帮派。”陈月竹说道,“不过暂时先不要妄动,有时教训人不一定要通过武力解决。”
“好,一切听月哥安排。”田明鑫说道。
“记住,文洁不是我的女人。”陈月竹说道。
“知道,小野猫才是。”田明鑫调侃道。
“最近码头上的事情比较多,我看你比较闲,不如你去?”陈月竹气定神闲的说道。
“月哥,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田明鑫即使认错道。
当然报纸的事情也被余家班的人知道了,有些成员为秋利不值,尤其是赵欢,明明当天晚上秋利也出席了,为什么文章中提都没提,余老板偏心偏的太重了。
“秋利,一起去喝羊肉汤吧,还是我们常去的那家。”赵欢热情的邀请着秋利。
“好。”秋利说道。和赵欢接触的时间越长,秋利越来越喜欢她,她是一个心思单纯善良但又有正义感的人。
两人在摊位上落座,赵欢问道,“秋利,你最近没得罪余老板吧?”
“没有。”
赵欢想了一会,终是忍不住说道,“我们这一行很世俗的,谁得老板欢心,谁就能混的好,你看你平时也不怎么和余老板套近乎,对人也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是与你接触时间长了,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可是他们不知道啊,你要想早出名,你还是得多听余老板的话,这次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嘛!”
“我要是在乎名利,我就不会跑到上海来。”
“那你是为了什么?”赵欢不解道。
“上海聚集了戏曲行业各个戏派大家,我来就是想向戏曲大家多学习。”秋利说道。
“我明白了,你跑上海来是为了有更高的艺术追求。”赵欢总结道,“可你现在名不见经传,哪个大师会知道有一个叫孟秋利的人唱老生唱的特别好,又有哪个大师知道孟秋利是一个一心想追求艺术深造的人。”
秋利沉默了,赵欢说的这些,她心里都明白,只是她向来是一个不愿向世俗妥协的人,她有她的坚持。
见秋利没说话,赵欢继续说道,“就连文洁那般资质的人都能混的这么出名,不就是靠余老板一手捧的?你资质比她好太多,如果能和余老板好好说说,你将来肯定比她出名。”说起文洁,赵欢格外气愤,“你都不知道,自从她出名后,态度变的有多傲慢,有一次我眉笔找不到了,正好她在上妆,便问她借,她看都没看我一眼,随手在桌上拿起一只,说道,‘这可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董事长为了我专门托人从国外弄回来的洋货,可我有太多好的眉笔,用都用不完,扔了也可惜,这一只就便宜你了。’我气的当场就想甩她两巴掌。”赵欢边说边拍着桌子,借此来发泄心中的气愤。
“哎,秋利,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见秋利一直没有言语回应她,赵欢不满道。
“在听,那你想怎么解决?”
“不知道。”
“你无非就是想找个倾诉对象,说出你心里的憋屈,如今你对我说了,目的不也达到了?”
“可你没有任何回应。”
“所以你觉得说的不过瘾?”
赵欢不说话,用筷子使劲戳着碗底。
“文洁确实挺过分的,不用理她,下次你差什么东西,就用我的。”秋利哄着赵欢说道,只是哄人时仍是那副冷冽面孔。赵欢一下子就被逗乐了,大笑起来,“秋利,你说这话配上你这表情真是反差太大了,太好笑了。”
秋利也觉得好笑,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
“哇,秋利,你笑了。”赵欢惊呼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你应该多笑笑。”
秋利收敛住脸上的笑意,没说话,继续喝自己的羊肉汤,赵欢也没再说话,两人喝完汤,相互道别之后就各回各家。
晚上秋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赵欢说的话,她都知道,她也知道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必须得接受并遵守上海滩的规则,但她却固执的将自己封闭在自己建造的围墙里,在那个围墙里,她从潜意识里抗拒上海的势力,拒绝被这个上海滩的规则同化,此刻她开始动摇,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