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的排练秋利都有些不集中,她不时往余老板房间看几眼,但余老板的房间门一直是关着的。正好小五经过,她便悄悄的问道,“小五,余老板今天出去了?”
“嗯,她一大早就出去了,要和几个戏院老板聊登台表演的事情。”小五说道。
“那你知道她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小五说道,“秋利姐姐,你找余老板有事?”
“没什么事,谢谢你,小五。”秋利说完便自顾自的离开了,小五也没放在心上,便也离开去干自己的活去了。
傍晚时分,戏友们纷纷离开了戏班,秋利想着回家无事可做,最主要的还是想再等等余老板,便继续留在戏园里练习。文洁原本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排练场,只见空荡荡的排练房就只剩秋利一人还在排练,她忽然心里涌上一种恐慌,自从上次秋利在吴正然府上登台后,文洁已经意识到无论是资质还是唱功水平秋利都远在她之上,与秋利相比,她唯一引以为傲的便是她的容貌,然而她又想起那晚陈月竹停留在秋利身上的眼神,容貌带给她的自信瞬间土崩瓦解,她有一种预感,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名誉、金钱、地位种种,都会被秋利抢走,文洁愤愤道,“这一切都是我辛辛苦苦得来的,决不能让你轻轻松松的抢走。”
秋利练了一会儿,有些累了,便停下来稍做休息,期间看了眼外面,此时天色已全黑,园子里也没了其他人,余老板也还没回来,想着今日见到她已是没什么可能,便打算收拾离开,正当她收拾完毕,门口传来小五的声音,“余老板,您回来了。”秋利心里一喜,果然是没有白等的。
余老板进屋后见到秋利有些惊讶,问道,“秋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在等您。”秋利说道。
“等我?”余老板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秋利沉默了一会儿,终是鼓足勇气说出了她等了一天想对余老板说的话,“我想在上海滩的戏曲界有一番名气,请余老板帮我。”
自从见了秋利在吴正然府上的表演,余老板已经认可了秋利的实力和资质,只要好好栽培,秋利必火,但她迟迟没有动静主要是时机还没到,秋利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不在乎名誉地位,如果强行给她太多的名和利,只会让她反感,再加上秋利目前还不怎么听话,她也还没想好用什么办法能够让秋利心甘情愿为她赚钱,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秋利竟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让她喜出望外,她没问秋利原因,理所当然的认为无非是文洁更火了,秋利看到了成名的好处,自然也想着出名,“所有的伪装在名利面前都会被撕碎。”余老板心里想着,带着深深的成就感。
尽管心里兴奋无比,面子上却不露痕迹,余老板把玩着自己的指甲,假装无所谓的说道,“要我帮忙可以,但我从来不帮不听话的人。”
“除了应酬喝酒,其他的合乎情理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秋利说道。
喝酒应酬维持人际关系是余老板的强项,再加上,余老板也见证过秋利在酒桌上的表现,确实不是那种拉关系的料,便说道,“好,喝酒应酬不强迫你,其他的你得听我的。”
“但我有个要求,您在做关于我的事情的决定时,需要提前告诉我,并与我商量。”秋利说道。
余老板有些生气,历来都是别人有求于她,对她言听计从,极少有人与她讨价还价。但她知晓秋利的脾气,只能徐徐图之。余老板压制住内心的烦躁,说道,“可以。”
“谢谢余老板。”秋利说道。
余老板看了看外面,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晚上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包装你,同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从今往后,你登台的次数就多了。”
“我不怕登台多。”秋利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余老板点了点头。
秋利和余老板谈话的事情不知怎么就被传开了,不同的人知晓后有着不同的反应。文洁气冲冲的跑去找余老板,说道,“余老板,你不是说过不捧秋利的吗?”
“我说的是‘暂时不捧’。”余老板平静的说道,“文洁,你要知道,现在戏曲这一行斗争很激烈,尽管我余家班现在在上海滩有一定名声,但与我余家班齐名的戏班多的是,现在谈生意根本就不好谈。”
“我现在不是很有名吗,可以拿我的名声去谈啊!”文洁说道。
“文洁,你还是太单纯,哪个像样的戏班没有自己的台柱子,我可以拿你去谈,别的戏班就不会拿他们的台柱子去谈?并且,每个戏班的台柱子风格都太相似,但秋利的风格确是现在整个行业所缺少的,一般唱老生的都是些男子,很少有年纪轻轻的女子去唱老生,并且唱的还不错,这一点可以成为秋利的立身之本,也可以成为我们余家班宣传的独特之处。”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便传来抽噎声,文洁用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说道,“余老板,你是觉得我不再重要了吗?”
“不,你依然是我余家班的台柱子。”余老板说道。
“可你已经决定要捧秋利了,必然会把很多登台的机会给她。”秋利说道。
“这个不矛盾,你唱你的花旦,秋利唱她的老生,说不定,将来你们还可以一起登台。”余老板说道。
文洁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抽泣着。
“文洁,你要知道,你是我一手捧起来的。”余老板说道。
“余老板,以后我会唱更多的戏,为余家班赚更多的钱,也会听你的话,不再顶撞你。”文洁说道。
“那就好,有适合你的戏还是会首选你的。”余老板说道。
“谢谢余老板,我先出去排练了。”文洁说道。
出了房门,文洁一把抹掉还挂在眼角的泪水,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你无非就是想多让一个人帮你多赚点钱,说什么器重我,无非是想继续让我为你赚钱,哼,等哪一天我要是飞黄腾达了,找个富贵人家嫁了,你看我是否还看你余家班一眼。”
赵欢得知消息很兴奋的跑到秋利旁边,说道,“秋利,你是不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说不定你还困在你自己的围墙里出不来。”
“谢谢你。”秋利笑道,“晚上请你吃羊肉汤。”
“那必须的。”赵欢说道,“不过我听说文洁去找余老板了。”
“那又怎么样,我无意与她争抢什么。”秋利说道。
“你无意与她争抢,但她可视你为眼中钉,与你说话总是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看你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你。”赵欢气愤道,“正好你可以借助这次机会提高自己的名气,最好能高过她,看她还得意?”
秋利不傻,从她进入余家班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文洁对她的敌意,自从上次文洁被秋利怼了回去,文洁对她的敌意只停留在眼神层面,秋利也懒得去理会。
秋利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戏班里其他人都还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你是否出名对他们而言没什么大影响,只不过是从跑文洁戏的龙套变成跑你戏的龙套而已。”赵欢说道,“秋利,能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秋利问道。
“你上次分析我的问题我觉得非常对,这些天我也仔细想了想,尽管我没想像你一样致力于成为戏曲大家,但为了生存,我还是想跟着你来拓宽下我的戏路。”赵欢说道,“当然,我没想让你手把手的教我,我只想在你登台的时候也能让我露露脸。”
“没问题。”秋利答应道,“那你是不是也得请我吃羊肉汤?”
“那你先请我,然后我再请你。”赵欢说道。
“一言为定。”秋利说道。
文洁回到家,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电话号码,这还是上次在吴正然府上陪他们喝酒时她找陈月竹要的,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上面的数字,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男的声音传过来,“你好,哪位?”
“喂,你好,请问是陈月竹先生的府邸吗?”文洁问道。
“是的,你哪位?”
“你好,我是文洁,有事找陈先生。”
“你找陈先生什么事?”
“上次约好让我单独给陈先生唱戏,所以打电话过想问问陈先生想听哪出戏。”
接电话的正是田明鑫,陈月竹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报纸,田明鑫捂住话筒,调侃道,“月哥,招财猫的电话,问问你想听哪出戏。”
陈月竹没说话,只是看了眼田明鑫,田明鑫立马明白了陈月竹的意思,对着电话说道,“不好意思,文洁小姐,陈先生现在不在家。”
“那陈先生一般什么时候在?”文洁不死心的问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田明鑫说道。
“谢谢。”文洁道完谢便挂了电话,想起最近种种不顺,狠狠的扫掉桌上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