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见工资迟迟没有发下来,闹的越发凶狠,静坐队伍由原先的一二十号人增加到五十来号人,如此大规模的聚众示威已经上升为政治事件,南京政府下了死命令,要求吴正然在一周内解决此事,不然就等着下台,吴正然接到命令后立马火急火燎的跑到陈公馆去找陈月竹,希望陈月竹赶紧拿出钱来解决这些事情,吴正然见到陈月竹,也没有多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陈老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陈月竹云淡风轻的说道,“不是我见死不救,是我救不了。”吴正然纳闷道,“你怎么救不了,你拿出些钱,不就救了么?”“那仓库又不是我的,你让我白出钱,商人没有这么做生意的吧。”陈月竹说道。“仓库不是你的?陈老弟说笑了吧。”吴正然说道。“仓库现在的大股东是中央情报局局长刘思涵,我现在就可以把股权转让书给你。”陈月竹仍是很平淡的说道。“什么?”吴正然一脸震惊,不敢相信。“当初为了救晓华出狱,这是刘思涵局长提出的条件,无条件将仓库股权转给他。”陈月竹看着刘思涵说道,“所以,决定你乌纱帽的不是我,而是刘思涵。”“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吴正然仍然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千真万确。”陈月竹肯定道。
从陈公馆出来,吴正然没有回到市政府办公大楼,而是让司机开车去了中央情报局办公楼,吴正然直接来到刘思涵办公室,刘思涵见到吴正然突然到访倒没有太多诧异,只是笑着站起身打招呼,吴正然看着笑容满面的刘思涵,苦着脸说道,“老刘啊,你还笑的出来,出事的那个仓库的大股东是你吧?你瞧瞧现在都闹成什么样了,南京政府都知晓了,你可得赶紧想办法平息下来,拖的时间越长,对你越不好。”
“是陈月竹告知你,我是大股东的事?”刘思涵问道。
“我去找他,想让他赶紧出钱把这事平息下去,谁知他告诉我,大股东早已经换成你了。”吴正然说道。
“当初龚晓华被抓,他想要人,我只不过提出交换条件罢了,现在龚晓华已经安全离开上海,他倒反过来算计我。”刘思涵愤愤不平道。
“你们之间的恩怨留着以后再说,我只问你,你是否有足够的钱来解决问题?”吴正然不关心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他只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差不多,再凑凑应该能有。”刘思涵说道。听到这,吴正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紧张担忧的情绪稍微得到了缓解,“那还等什么,赶紧把该给的钱都给了,只要官位还在,钱以后有的是。”“可那毕竟是我这么多年的积攒,还是有些舍不得。”刘思涵说道。“真是目光短浅。”吴正然恨恨的说道。“我也只是说说,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明天我就去取钱。”刘思涵说道。“除了钱,事故原因也得上报,你有什么想法?”吴正然问道。“这件事交给我,保准给你个满意答复。”刘思涵说道。“好,那这件事你可得尽快。”吴正然说道。
第二天,刘思涵果真掏出自己的小金库交给李瑞彬,以解燃眉之急,然而工人们的工钱好解决,但失火原因直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也无从考察,为了迅速了结此事,只能先找一个替罪羊背锅,这是刘思涵想出的最快的解决方案,也是他认为最满意的办法,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刘思涵说道,“是祝公子吗?我是刘思涵。”
祝麒接到刘思涵的电话时有些意外,他不知晓刘思涵为什么要找他,只能先听听刘思涵怎么说,“刘局长,你好,我是祝麒。”
“因为我们都是厂子的股东,我也就有话直说,现在上头对厂子失火事件看的非常紧,工人们的工钱我已经用我自己的钱解决了,但失火原因还需要给市民们一个交代,但失火原因无从考察,所以我想找一只替罪羊,先把这件事的风头盖过去再说,祝公子有什么合适的建议吗?”吴正然问道。
祝麒的脑袋在快速的思考着,既然刘思涵已经想出了解决方案的框架,那他怎么可能没想到具体的实施方案,厂子的股东有3人,而吴正然只给他打电话,说明吴正然其实是想让李瑞彬来当替罪羊,他只是不想自己说出口,让他说出口而已。想通了这一点,祝麒说道,“我觉得让李瑞彬下面的人来背锅最合适,本身他们就是流氓帮派,喜欢在厂子里抽个烟,烟头没灭,从而导致仓库里的货物失火,从而导致整个仓库失火。”
“这个建议我很喜欢,祝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刘思涵夸赞道,“那这件事就只能委托祝公子和李瑞彬说了,毕竟明面上我还是官,我总得避嫌才是。”
“刘局长放心交给我就是了。”祝麒说道,“另外,我知道刘局长为了此次工人们的工钱,破了不少财,我虽没有大富大贵,但还是愿意贡献一点,让刘局长少点钱财上的损失。”
刘思涵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以后祝老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那我就先谢过刘局长了。”挂完电话,祝麒心里一阵愉悦,他原本的目的是搭上吴正然,然而事情兜兜转转,不仅让他结识了吴正然,达到他的目的,如今还多了个刘思涵,岂不心情舒畅。祝家的祖先们先前都是靠给别家做工,赚点工钱养家糊口,直到祝麒的曾祖父,曾祖父很有生意头脑,他先是利用先人们积攒的积蓄开了个纺织品的小作坊,因为质量好,曾祖父又善于维护客户的关系,小作坊越做越大,祖父便利用赚取的资金开了一家大型的纺织厂,到了祝麒的父亲那一辈,纺织厂已经有很稳定的收入,从此,祝府也算是上海有脸面的门户之一,但祝麒并不想局限与已有的安稳中,小的时候他就已经读过红顶商人胡雪岩的故事,胡雪岩的官商结合的经商理念深深的影响着祝麒,祝麒一直渴望能有机会认识上海的官僚,但一直没有门路,直到李瑞彬找他谈合作,要不是看中李瑞彬背后的吴正然,祝麒怎么都不会和流氓帮派为伍,等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等来了。
第二天,祝麒约来李瑞彬,李瑞彬因为工人们工钱的事情得到了解决,很是高兴,他得意的对祝麒说道,“我就说吧,刘思涵有钱,找他绝对是能解决这事的。”
“但这件事并没有完,现在南京政府要求查失火原因。”祝麒说道。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做的,查就查呗。”李瑞彬说道。
祝麒心里很鄙视李瑞彬的短浅,但面子上还是很耐心的说道,“但现在失火原因根本就查不出来,只要一天没查出来原因,我们的纺织厂就不能投入运营,也就意味着我们没钱赚。”
“那现在怎么办?”李瑞彬问道。
“先找一只替罪羊,把这件事给盖过去。”祝麒说道。
“这个办法好。”李瑞彬说道,他见祝麒一直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当替罪羊吧?这个绝对不可能。”
“不是让你当替罪羊,而是让你下面的人去当。”祝麒解释道。
“那也不可能,我那帮兄弟都跟了我好些年,他们都把我当大哥,我不可能去害他们。”李瑞彬说道。
“怎么是害呢?你那兄弟无非就是被关押一阵子,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我们再托人给弄出来,并且我们这边也会给他的家人一些钱,不会让他的家人受苦。”祝麒继续劝解道,“再说,我们这样一直耗着,我无所谓,我还有其他的厂子,但对你和你的弟兄们有什么好处,你们拿什么吃饭。”
李瑞彬有些动摇,说道,“你让我考虑几天。”
“你得尽快做决定,这事不能再拖了。”
回到白虎帮,李瑞彬把这件事情告知了众兄弟,兄弟们一致反对,说道,“他们也有参与,为什么不让他们的人来当替罪羊。”李瑞彬一拍桌子,生气的说道,“你们以为我不想,但人家还有别的厂子,别的谋生之路,我们有什么。”众兄弟们都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一位光头的小伙走出来说道,“彬哥,我愿意去当替罪羊,只需要你能帮我善待我的母亲。”李瑞彬走到这位小伙面前,眼睛带泪的说道,“虎子,你放心,哥肯定帮你照看你的母亲,你只需要在牢房中呆上一阵子,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了,哥便托人放你出来。”
过了几天,报纸上便刊登出码头西区厂房失火的原因,一位上夜班的工作人员不遵守工作制度,私自在厂房内吸烟,烟头没灭,导致纺织品着火,目前这位失职人员已被拘捕。陈月竹看了报纸,说道,“是时候放第二把火了。”
没过多久,工人们便得知另一个爆炸性消息,码头西区那块地是上海市政府和白虎帮交易的产物,市政府委托白虎帮镇压游行学生,白虎帮得到的好处便是低价获得该地块,更有消息传出,说码头西区仓库的最大股东是中央情报局局长刘思涵,这一消息立马激怒了所有的阶层,学生和工人们对上次游行示威的惨重伤亡还记忆犹新,社会人士则认为为官者应该作风清廉,不该贪污谋求私利,社会各阶层均要求南京政府严查码头西区仓库事件,吴正然,刘思涵以及他们背后所代表的部门一时间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名声受到很大影响,为防止不良名声蔓延,危急南京政府在国民心中地位,南京政府下达命令,立马委派南京政府一名人士赶赴上海,调查码头西区仓库事件,同时下令暂停刘思涵与吴正然中央情报局局长和上海市市长职位,接受调查,中央情报局局长和上海市市长分别由马晖和上海市副市长担任。尽管被关押,但吴正然并没有太担心,让流氓帮派镇压学生运动本就是南京政府的指示,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现在关押他也只是为了堵住外面的质疑声,等风头过去,虽说回不到市长一职,但政府应该亏不了他,但刘思涵却相反,他现在害怕的不得了,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这些问题,他想到了他背后的靠山,想让他背后的靠山想办法救救他,但此刻,他背后的那个靠山早已经是自身难保。原来在陈月竹下令放第二把火时,他早已把收集到的关于刘思涵靠山的收受行贿的罪证递交给马晖,并通知马晖即刻向南京政府告御状,马晖得到指令,立马向他老师汇报,以他目前的等级还不够格告御状,尤其还是告比他高好几级的人的御状,马晖背后的靠山得到这些罪证后,先是高兴了一阵,随后便心事重重。马晖背后的靠山利用他自己扎根多年的人脉,结合陈月竹给的罪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刘思涵靠山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好在刘思涵靠山也不是省油的灯,两方你来我往争斗数回,但在铁证面前再多的争辩都是徒劳,最终还是以刘思涵方落败,南京政府下令撤除刘思涵靠山的所有职务,并接受关押看管。
靠山倒了,刘思涵的心也凉了,但此刻他非常清醒,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陈月竹幕后主使,但也只有他能放自己一条生路,他立马开车来到陈公馆,对着门口的侍卫说道,“麻烦通传一声,我想见陈月竹先生。”
门口的侍卫并不认识刘思涵,例行公事的问了句,“你是谁?”
这句话在刘思涵听来极具有讽刺,他认为这是看门人对他的挖苦,但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颜面,深吸一口气,说道,“刘思涵。”
看门人打量着刘思涵,说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汇报一声。”
刘思涵更是一阵脑怒,“我再怎么落魄,也轮不到你一个看门的给我脸色。”但想着这毕竟是陈公馆,打狗也得看主人,便忍气说道,“多谢。”
门口侍卫来报时,秋利正陪着陈月竹一起看《资治通鉴》,就嬴政与吕不韦的问题,陈月竹和秋利两人意见有些分歧,正在进行激烈的辩论,“月哥,刘思涵在门口,想见你。”门口侍卫说道。对于像刘思涵这种把个人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来说,陈月竹早就料到刘思涵会来找他,所以当听到门卫通报时,陈月竹正捧着本《资治通鉴》,他头都没抬的说道,“让他进来。”秋利很自觉的说道,“那我回避下。”说完就上了楼。
刘思涵踏进陈公馆大门,陈月竹笑着从沙发上站起以示迎接,说道,“刘局长,看门人是新来的,不认识刘局长,有所怠慢,还请见谅。”见陈月竹仍然礼遇相待,刘思涵心里稍微舒服了点,笑道,“陈先生不必客气,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有事想请陈先生帮忙。”
“刘局长请说。”陈月竹说道。
“我想请陈先生收回码头西区那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刘思涵说道。
“刘局长不是想经商的么,我这样做岂不是断了刘局长的财路?”陈月竹说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也不就兜圈子了。”吴正然说道,“我承认之前是我太贪心,不应该拿你的股份作为报酬,还请陈先生看在我放了龚晓华的份上,帮帮我。”
“我可以帮你,但有几个问题,一,股权变更需要时间,我不确定南京政府派来的人到来之前能否完成;二,任何一次股权变更都是有记录的,如果真要查,也是可以查出证据。”陈月竹说道。
听完陈月竹的话,刘思涵背上一阵冷汗,他急忙问道,“陈先生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只能希望老天能站在你这边。”陈月竹说道。
尽管有些失望,刘思涵还是感激道,“那就多谢陈先生了。”
刘思涵离开之后,田明鑫问道,“月哥,我们真要帮刘思涵吗?”
“你见过我有中途改变主意的么?”陈月竹说道。
当南京政府的钦差大臣到达上海时,变更手续当然是没有完成的,经核实,西区码头厂房的股东确实有刘思涵的参与,并且还占大股,南京政府大为震怒,尽管这属于政府的丑闻,不想公布于众,但此时,上海市民已人人都知刘思涵是仓库大股东,马晖靠山建议南京政府舍卒保车,南京政府采纳了这个建议,不日,南京政府便对外宣称,刘思涵确有违反纪律的行为,经法庭审议,判处三十年有期徒刑,现已关押看审,同时南京政府还发了另一条官文,大意是说传言中的官匪勾结并不存在,但吴正然因为在此次事件中并没有及时对外澄清,造成市民恐慌,属于市长职责疏忽,故收回上海市市长一职,并关押查看,同时,南京政府为了证明党派与白虎帮没有任何关联,挽回在民众心中的地位,还下达了一则告示,告示说道,“流氓势力一直都是社会的毒瘤,严重影响着市民们的日常生活,我党对流氓势力深恶痛绝,为了维护社会稳定,保证居民安心生活,我党将专门成立打击白虎帮的武装力量,彻底消灭白虎帮,以示决心。”
此告示一出,整个白虎帮都恐慌了,一些胆小之人趁机逃离帮派,李瑞彬非常生气,下令凡是私自逃离帮派之人,一律抓回当众枪毙,以示警戒。李瑞彬不傻,不断有人逃离帮派不仅会降低帮派内部士气,最重要的是,帮派的人数越少,国名党那边就越敢放肆的打压,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把帮派所有力量集中起来,与国名党对抗,然而这也仅仅只是对抗,最终的结果毫无疑问是国名党胜出,毕竟国名党军队受过系统武装训练,拥有先进的武器,人数也比白虎帮多,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国名党就把白虎帮的老窝给端了,据参加过现场的人回忆说,在端白虎帮老窝时,场面非常惨烈,国名党采用四面包围的方式将白虎堂团团围住,指挥官一声令下,四面的国名党军人同时通过机关枪不停的扫射,只见鲜血恒流,尸体叠股枕臂,国民党踩着倒下的尸体不停的向中间包围,直至到了白虎堂大厅,李瑞彬知道大势已去,身边的亲信建议他赶紧逃路,但他拒绝,他要和他的弟兄们一起,看着地上弟兄们的尸体,他心想着今生一起下黄泉,来世再做兄弟,他刚站起身举起枪,机关枪子弹便从周围进入到他的身体,他的身体缓缓的倒下,毕竟没有成为商人,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睛。
对于刘思涵和吴正然的失势,祝麒很是痛心,他好不容易搭上的线,说没就没了,而对于李瑞彬的死,祝麒嘲笑为咎由自取,他认为李瑞彬完全是可以有活路的,只是为了他那所谓的兄弟义气就送了自己性命,祝麒冷笑一声,“在生命面前,谁还在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