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陈公馆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吴妈接起电话,是田明鑫打过来的,田明鑫急促的说道,“吴妈,少帮主出事了,你现在赶紧见月哥起床,我撂下电话就赶到陈公馆,具体情况等我到了陈公馆,当面和月哥说。”等到田明鑫到达时,陈月竹已经穿戴完毕,正坐在沙发上,右手食指敲打着椅背,许是在想龚晓华出的是什么事。
“月哥,少帮主被上海市政府抓了,说少帮主是共党的地下情报员。”田明鑫说道。
“什么情况?晓华不是在学校读书的吗?怎么跟共党扯上关系了?”陈月竹冷声问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田明鑫说道,“我派我们的人去监狱探了口风,看能不能找个办法把人给弄出来,但那人回复说晓华涉及的情节很严重,上头看的紧,现在不仅不让放人,还不让探监。”
陈月竹的右手食指敲打着椅背,问道,“晓华被抓时在哪?跟谁在一起?”
“晓华就是在自己的公寓里被抓的,当时只有他自己一人。”田明鑫说道,“并且他们在晓华公寓里搜出了电报装置。”
那年龚晓华考上了大学,陈月竹很高兴便要送他一件礼物,龚晓华便恳求陈月竹为他置办一处住宅,他说服陈月竹的理由是宿舍束缚条款太多,作息要求也很严格,陈月竹一向觉得龚晓华是个安分的人,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为他在大学附近买了一套公寓,为了保证龚晓华的安全,陈月竹私下也派人盯着龚晓华的安全,但直到出事前,他都没收到监视人的任何消息。
“不是有派人盯着吗?晓华每天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陈月竹愤怒道。
“他们只是负责公寓外面,少帮主在屋子里做的事,他们也无从知道。”田明鑫解释道。
“你现在帮我联系马晖先生,说我想拜访他。”陈月竹说道。
自从龚晓华被白虎帮盯上之后,龚晓华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但没有任何破绽,李瑞彬见监视了那么多天没有任何进展,着急了,便命人趁龚晓华外出时直接潜入龚晓华的住处,终于在一间暗室里的桌上发现了一套电报装置,桌上有上着锁的抽屉,他们砸烂了锁,从抽屉里又翻出了一个记载着编译码的笔记本,他们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便急忙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李瑞彬,李瑞彬则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国民党情报科科长刘思涵,随后便有了这一切。
陈月竹来到马晖办公室,开门见山的说道,“马兄,时间紧迫,我也就不兜弯子了,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为了龚晓华的事。”马晖倒也是个直爽的人。
“对,”陈月竹说道,“我希望马兄帮我打探出救下晓华的法子,陈某感激不尽。”
“外界都传言你一直想除掉这个少帮主。”马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陈某在龚帮主死前说过,定会护晓华安全。”陈月竹说道。
“月竹,我也想帮你,但这次真是有心无力,李瑞彬直接将情况反馈给了刘思涵,你知道的,我跟他是同级关系,并且一向不对付。”马晖为难的说道。
“既然如此,马兄能否帮我引荐下?我去与刘思涵聊。”陈月竹问道。
马晖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倒是可以,我稍后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他可以为你引荐。”
“那就多谢了。”陈月竹感激道,“另外,还想麻烦马兄一件事,我想去监狱看看龚晓华。”
“这就不好办了,龚晓华现在可是刘思涵重点关注对象,他可指望着能从龚晓华身上挖出重要情报,不过,想让你去见见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要求。”马晖说道。
“说。”陈月竹一脸严肃的看着马晖。
“自从上次在陈公馆听了秋利小姐的戏,我仿佛就跟吸了大麻一般上瘾了,我私下里也曾派人去请过秋利小姐,但秋利小姐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所以我想,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借助你的关系,让秋利再帮我唱一曲?”
“除了这个,有别的条件吗?”陈月竹问道。
马晖摇了摇头,见陈月竹没吭声,马晖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只要让我听一曲秋利的曲子,这事我保准给你办的妥妥的。”陈月竹起身便离开,马晖问道,“你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陈月竹没有回答,他很矛盾,他知道如果知道实情,秋利肯定会答应的,但他不愿意让秋利介入进来。
“秋利,门口停了一辆车,应该是陈先生的,你去看看。”冯老夫人刚从菜市场买完菜,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车,走进屋子对秋利说道。秋利正在排练,听冯老夫人这么说,便停下手里的活,走了出去,汽车里的人看见秋利注意到他的存在,便从车里走了出来,走到秋利面前,秋利笑着打了声招呼,陈月竹满脸严肃的说道,“秋利,能一起走走吗?”见陈月竹满脸严肃,秋利觉得陈月竹肯定是有事,便答应了。两人并肩走在街上,秋利问道,“陈先生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晓华出事了。”秋利挺住脚步,表情震惊的看着陈月竹,陈月竹心里赞叹秋利的沉稳,表情冷静的对秋利简单的说了下整个过程。
“我就说我昨天给晓华打电话没人接,是需要我做什么吗?”秋利问道。
“马局长可以帮我引荐一个人,同时让我去监狱看看晓华,但马局长愿意帮忙的条件就是想听你唱一曲。”陈月竹说道。
“这个好办,我去。”秋利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答应道。见陈月竹看着自己,以为陈月竹不相信她,她又重复了一遍,说道,“我早已把晓华当朋友,朋友有难,岂有不帮的道理,再说,晓华在我低落的时候也帮了我很多。”
陈月竹心里很是感激,说道,“多谢。”
“月哥,到时能不能让我也去监狱看看晓华?”秋利问道。
“我们一起。”陈月竹说道。
很快,秋利便完成了马晖的心愿,马晖也遵守约定,帮陈月竹打听出一些消息出来。原来龚晓华已经加入共产党许久,因为他有青龙帮少帮主的身份掩饰,共产党便让他负责上海的情报工作,工作地点就选在了他自己的公寓,国民党那边其实一直也没注意到龚晓华,直到李瑞彬告密,龚晓华才被抓。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晓华?”陈月竹问道。
“明天下午三点,我一句打点好了。”马晖说道。“多谢。”
第二天,陈月竹带着秋利来到监狱,监狱长见到陈月竹,恭维的说道,“陈先生,您来了。”陈月竹点了下头,让田明鑫拿出一包雪茄,说道,“月哥见你们值班辛苦,特意给你们准备的。”
“多谢陈先生,”监狱长恭维着,就差把身体靠在陈月竹身上了,“陈先生,里面都准备好了,您请。”陈月竹刚要进去,监狱长见到旁边的秋利,觉得有些熟悉,但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便问答,“她是,,,?”
“我的一个朋友,跟你头儿说过。”陈月竹说道。
“哦,里面请,里面请。”监狱长说道。
监狱长带着陈月竹和秋利来到关押龚晓华的牢房,刚走近牢房,便听到阵阵咳嗽,秋利看了眼陈月竹,陈月竹没说什么,但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状态,龚晓华正背靠着墙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在想什么。监狱长命人打开牢门,说道,“两位抓紧时间,只有1个小时。”说完监狱长便离开了。
秋利走进去,龚晓华整个人的脸色非常糟糕,秋利担心的叫了声“晓华”,龚晓华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人,不可思议的说道,“秋利?月哥?你们怎么进来了?”
“你要说的不是这个。”陈月竹语气很冷,秋利和龚晓华都知道陈月竹生气了。
“月哥,对不起。”龚晓华愧疚的低下头。
“告诉我理由。”陈月竹说道。
“那是我的信仰。”龚晓华说道。
“豁出性命,也值?”陈月竹问道。
“值。”龚晓华说道。陈月竹气的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转身离开。秋利蹲在龚晓华面前,说道,“月哥只是担心你,等他气消了就好了。”“我相信月哥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我的。”龚晓华说道,秋利看着脸上脸上龚晓华的脸上和身上全是各种被鞭打的痕迹,心疼的问道,“疼吗?”
“我没事,都是些小伤,过几天就好了。”龚晓华道。
陈月竹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监狱外面,见龚晓华那副没有精神的模样,陈月竹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冷声道,“敢动我陈月竹的人,我让你们死无葬生之地。”两人离开监狱时,陈月竹又给监狱长塞了一些钱财,监狱长很理所当然的收了钱,说道,“陈先生放心,拿了你的钱财,我会尽量罩着龚晓华。”
见完龚晓华,陈月竹开始忙救出龚晓华的事情,在马晖的帮助下,陈月竹联系上了刘思涵,亲自给刘思涵打了个电话,想来拜访下刘思涵,刘思涵也很爽快的答应了,双方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原来自从龚晓华入狱,刘思涵就料定陈月竹肯定会来找他,从那时起他就在想该如何妥善的解决这个问题,既能让陈月竹心愿达成,同时他自己也不至于白帮忙。
到了拜访那天,双方都心知肚明要谈的事情,于是在简单寒暄之后便进入了主题,陈月竹说道,“刘科长,晓华因被人利用,被当成共党抓进了监狱,还请刘科长能明察,还晓华一个清白。”
“可是我的人说他们在龚晓华的住处确实发现了电播装置。”吴正然说道。
“那是我托人给他买的,他从小就喜欢弄这些东西,所以我打算等他学业结束,就送他留洋,专门去学这个东西。”陈月竹说道。
“我当然是愿意相信龚晓华了,但毕竟这是我下面的人查出来的,在这件事情上,我也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然他们不服啊。”吴正然假装为难的说道。
“我明白,兄弟们要的交代我会准备好,不会让刘科长操心,并且刘科长这边我也会有所交代。”陈月竹说道。
吴正然哈哈笑了几声,说道,“就喜欢和聪明人交朋友。不过我听说,李瑞彬和祝麒合资弄的那个厂子最大股东其实是你,对吧?”
虽然知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道理,陈月竹心里还是一惊,但他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毫无隐藏的说道,“是收购了一部分。”
“难怪陈先生生意做那么大,原来陈先生是个如此精明的人,不像李瑞彬只知道蛮干,连替别人做了嫁衣都不知道。”刘思涵提到李瑞彬时很鄙夷,“其实不瞒陈先生,我一直都有想往商业上发展的想法,只可惜一直没有门路。”
“刘科长为何放着好好的官不做,非要做个生意人?”陈月竹反问道。
“陈先生是个生意人,应该知道做生意不是只有自己亲力亲为才叫做生意,还有另一种玩法是别人管生意,我只负责收租金,”吴正然看着陈月竹,笑道,“陈先生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月竹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我答应了你的条件,晓华什么时候能出来?”
“随时。”吴正然答道。
回到陈公馆,吴妈对陈月竹说道,“今天秋利小姐打电话来找你,但你不在,便让我转告你,让你回来给她去个电话。”
自上次秋利表演完,陈月竹一门心思开始了救龚晓华的行动,原本不想让秋利卷入这件事太多,没想到秋利主动询问,这让觉得世态炎凉的陈月竹内心有些许温暖。陈月竹拨通了秋利的电话,电话声一响便有人接起了电话,“喂。”
“秋利,是我。”陈月竹说道,声音有些疲惫。
“我听出来了。”秋利说道,“晓华现在怎么样?”
“刘思涵已经答应帮忙,近期就会开始有所行动。”陈月竹省略了很多细节,只把结果告诉了秋利。
“太好了。”秋利语气轻松下来,“那你打算安置出狱后的晓华?应该不会继续让他留在上海吧?”
“送他去留洋,现在世道太乱,想让他出去避避。”陈月竹说道。
“你问过晓华的意思吗?晓华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你我都了解,如果强迫他去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他肯定不会配合。”秋利说道。
“你是知道什么?”陈月竹问道。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现在能来趟我公寓,我们当面聊吗?”秋利说道。
原来几日前,秋利家莫名其妙来了个陌生人,那人第一句话便是“我也是来救晓华同志的”,来人正是龚晓华的教导主任周老师,秋利见此人面目慈善,不像个坏人,便与他交谈起来,通过交谈,秋利才知道原来晓华自从上次学生运动之后便加入了共产党,而教导主任正是他的接头人。
“秋利小姐,我之所以将事情如实告知,主要是晓华相信你,晓华曾经跟我说过,如果以后他出了什么变故,都可以将事情告知你,今日与你交谈,才发现晓华相信你是对的。”教导主任说道,“我已经知晓你和陈月竹先生已经在想救晓华的方法,我也相信你们的能力,但我有一个请求,等晓华出狱之后能否将晓华交给我?”
“这是晓华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秋利问道。
“既是晓华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同时还是党的意思。”教导主任说道,“晓华加入共产党是因为他相信共产党能带着广大人民走出苦海,正是因为这份信念,晓华热爱自己的岗位,并且工作也做的非常出色,是一名非常优秀的革命同志,现在国民党特务太多,尽管有青龙帮的保护,但仍没有让晓华直接去到我们的革命根据地来的安全,并且晓华去了革命根据地,他能成长的更快。”
秋利想了一会儿,说道,“真正决定晓华去向的人不是我,但我会把你说的这些转告给青龙帮帮主。”
“多谢,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认识下这位帮主。”教导主任说道。
这是陈月竹第二次来秋利公寓,上次来是因为晓华受伤在秋利家养伤,这次来是因为要将晓华解救出狱,似乎每次来都与龚晓华有关系。秋利端出准备好的茶,递到陈月竹面前,陈月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她家吃面的场景,尽管事后吃了消食片,但之后一个星期看见面条他都不想再吃。
秋利将教导主任的话转达给了陈月竹,陈月竹听完之后没说话,右手食指不紧不忙的敲打着沙发,过了一会儿,陈月竹说道,“我能见一下这个人吗?”
“可以,他也想认识下你。”在秋利的帮助下,陈月竹和教导主任在秋利的公寓里见了一面,两人谈了很久,完事后教导主任先行离开,陈月竹则做在秋利的沙发上,没有说话。过了许久,陈月竹才出声问道,“我这样做真不知是帮了晓华,还是害了晓华。”
“你既没帮他,也没害他,你只是将选择权交给了晓华自己,晓华已经长大了,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秋利说道。
拯救晓华的行动很快就展开了,陈月竹先是将自己拥有的码头西区纺织厂的全部股权都无条件的转让给了吴正然,吴正然收到股权转让书之后,便召监狱长来他办公室,拿出一叠钞票对监狱长说道,“经核实,龚晓华并没有参与共党的情报工作,一切都是误会,既然误会已经澄清,即日便可放人。”监狱长拿着那厚厚的一沓钞票,满脸媚笑道,“放,马上放。”当龚晓华被抬出监狱大门时,陈月竹和秋利立马迎了上去,狱警把龚晓华一推,龚晓华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住,就要倒地时陈月竹急忙上前,扶住了龚晓华,龚晓华对着陈月竹露出一笑,虚弱的说道,“月哥。”
“先别说话,月哥带你回家。”龚晓华刚回到陈公馆,私人医生早已等候多时,诊治的过程很漫长,陈月竹呆在晓华房间,却不让秋利在房间呆着,秋利明白,陈月竹是怕她被那些血腥场面吓着。秋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立不安,时不时往房间门口张望,过了好一会儿,陈月竹和医生出来了,见到秋利满脸焦虑便安慰道,“晓华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外伤太多,需要一段时间静养。”
“那就好,”秋利看了眼大厅里的摆钟,说道,“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我送你。”陈月竹说道。
陈月竹开着车,秋利坐在副驾上,陈月竹开口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秋利笑了笑,没做声,过了一会儿,秋利说道,“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陈月竹示意秋利说下去,“你送晓华走之前,能不能让我再见见晓华?”
陈月竹笑了起来,“就算我不让你见他,晓华他肯定也会见你。”陈月竹看了眼秋利,“以后你想什么时候来陈公馆就随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