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利每天都会准时的去冯光庭师父家,大部分的时间会跟着冯光庭练习,闲下来的时候则陪冯老夫人说说话,也会在冯老夫人干活的时候打打下手,日子过的充实而又平静。这段时间冯光庭因为受了风寒,加上年纪大体质变差,指导一个时辰便觉得困倦,秋利便让冯光庭休息,自己在一旁独自练习,这一日,秋利练的乏了,便想找冯老夫人说说话,冯老夫人正在腌制咸菜,秋利走过去,叫了声“师娘”。冯老夫人转头应了声,笑道,“练累了?”
“嗯,您这是在做什么?”秋利好奇的问道。
“腌制咸菜,你师父最爱在喝粥的时候搭着吃。”冯老夫人说道。
“您和师父的感情真好。”秋利羡慕道。
“爱情本就美好的,只不过有些人把太多的杂念混进去,才导致爱情变了味道。”冯老夫人说道,“你知道我和你师父怎么认识的吗?”秋利摇了摇头。
“我们俩是在一次庙会上认识的,我那时还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天晚上人很多,我和我的丫头走散了,我本来方向感就不好,不知怎么就走到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周围都没人,我又不认路,非常害怕,这时你师父走过来,告诉我说他不是坏人,让我相信他,还问我家住哪,他送我回家,刚开始我并不信他,但他连着说了好几遍,并且一直没有离开,我想着反正我在这等着也是等着,不如试着相信他,他果真一路上非常老实,并且为了缓解气氛,他还努力讲各种笑话,到家时,我借着家门口的光,偷偷看了眼他,不算英俊,但很阳光硬气,我的脸有些发红,你师父见我看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问我以后能不能来找我,我回答说好,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冯老夫人说道。
“你们没有遭到过反对吗?”秋利问道。
“怎么没有?”冯老夫人说道,“你师父追求我的时候,他已经在业内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了,尽管如此,我家人仍然认为他配不上我,并且他们已经给我定了一门亲事,但我铁了心要和你师父在一起,便和家人断绝关系,跟随你师父来了上海,定居到现在。我们刚来上海的时候,家务活我一概不会,每次你师父唱完戏回来,还得烧火做饭,但你师父没有一句怨言,我不忍见你师父太辛苦,便开始尝试着做饭,我记得你师父看见我做好了饭,眼睛里满是惊喜,虽然那顿饭没法吃,被你师父倒掉重新做了,但之后家务我都开始去尝试做,时间长了便也都熟练了。”
“真好。”秋利感叹道,“可为什么我的爱情会这么失败呢?”
“你能和我说说你和梅金阳之间的事吗?”冯老夫人说道。
自和梅金阳分开,秋利就重不在别人面前提这段感情,甚至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愿提及,也许是这段感情压抑的太辛苦,也许是今日受到冯老夫人的感染,秋利竟然对冯老夫人诉说了起来,她有讲到两人初识时的开心,两人出现隔阂时的困惑,也有聊到分开后的心痛,“刚分开那阵,我以为只要我不提,这件事就会淡忘,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每天晚上我都会从梦中惊醒,之后再也无法入睡。”秋利说道。
“孩子,我只能说你和梅金阳不合适,你需要的是一个懂你的人,他显然不懂你,梅金阳需要的是一个照顾他的人,而你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人。”冯老夫人说道。
人过花甲,身体抵抗力就变差,自从1年前冯光庭感染风寒后,咳嗽的毛病就一直没见好。秋利和冯老夫人正说着话,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冯老夫人和秋利互看了一眼,立马朝房里跑去,只见冯光庭剧烈的咳嗽着,脸都已经咳成紫色了,冯老夫人忙拍着冯光庭的胸前,边顺气边焦急的问道,“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秋利则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两粒药,同时端了杯水递给冯老夫人,冯老夫人熟练的将药喂进冯光庭的嘴里,过了一会儿,咳嗽声才缓了下来,冯光庭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颜色。
“老婆子,吓着你了吧?”冯光庭喘着气,略带歉意的说道。
“知道吓着我了,下次不许这样了。”冯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帮冯光庭重新躺下,“你先睡会儿,晚饭好了叫你。”冯光庭听话的点点头,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秋利和冯老夫人走了出来,秋利问道,“以前师父并没有今日咳嗽的厉害,师父是病情加重了么?”
“前一阵子他只是晚上像刚才那般咳嗽的凶,我请过医生,医生开了药,刚开始那阵还管点用,但没想到现在白天也这样咳了。”冯老夫人担忧的说道。
“师娘,您别担心,师父会好的。”秋利不知道怎么安慰师娘。回家后,秋利脑袋里一直是冯光庭咳嗽的事情,她想请个好医生给师父看看,说不定就治好了呢,说到好医生,她想起陈月竹的私人医生约翰,但她又不敢直接找陈月竹,便想请龚晓华帮忙,秋利拿起电话,拨通了晓华的电话,响了好久,晓华才接起电话,秋利问道,“晓华,你在干吗呢?”
“没干嘛,”龚晓华遮掩的说道,“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跟陈月竹先生说一声,让他把他的私人医生借给我半天?”秋利说道。
“你生病了?”龚晓华问道。
“不是我,是我师父,最近他咳嗽的厉害,我想请约翰医生帮忙去看看。”秋利说道,“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我会付钱的。”
龚晓华笑道,“我还以为啥事,这事包我身上,另外钱的事就算了,月哥他不会要的。你想约翰医生什么时候去给你师父看病?”
“越快越好,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行。”秋利问道。
“好,我现在就给月哥打电话,另外,你把地址告诉我。”龚晓华说道。
“好。”秋利把地址告诉了龚晓华。
第二天秋利刚到冯光庭家没多久,门口传来汽车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有敲门声传来,秋利对冯光庭和冯老夫人说道,“应该是约翰先生到了。”说完便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秋利有些呆住了,怎么陈月竹也来了,见秋利一脸发呆,陈月竹有些好笑,便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快请进。”秋利忙说完便带领他们进了屋。冯光庭躺在床上,秋利等人站在一旁,约翰医生给冯光庭从头到脚详细的做了检查,检查完毕给冯光庭打了一针,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秋利送陈月竹和约翰医生走出了屋子,冯老夫人坐在床边,问道,“老头子,好点没?”
“舒服多了,嗓子没那么痒了,胸口也没那么闷了。”冯光庭说道。
“这洋医生果然管用。”冯老夫人说道,“以后你争点气,不要再咳嗽了啊。”
“知道啦。”冯光庭笑道。
“约翰医生,我师父病情怎么样?”秋利问道。
“不太乐观。”约翰医生说道,“他这是肺炎晚期,如果能早些接受治疗就好了,我现在只能开些药抑制病毒的蔓延。”
陈月竹看着秋利,秋利表面上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说道,“多谢约翰医生。”陈月竹吩咐司机开车送约翰医生,见陈月竹没有跟着一起离开,秋利奇怪的看着他,陈月竹建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秋利点了点头,她还没完全接受师父到了肺炎晚期的事实,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同冯老夫人说,她需要整理下思绪。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秋利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陈月竹则观察着秋利的一言一行,原来平静下的她竟有如此多的内心情绪。过了好久,秋利仿佛才意识到陈月竹跟在她身后,她抱歉道,“不好意思,陈先生,我想的太投入了。”
“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了?”陈月竹问道。
“我会把师父的病情如实的告知师娘,师娘是个坚强的人,我相信她能勇敢的面对这一切。”秋利说道,“今天也谢谢你了。”
“以后想找我,可以直接打我府上的电话,不必通过晓华来转告。”陈月竹说道。
秋利告别了陈月竹,回到了冯光庭家,冯老夫人正在准备午饭,秋利走过去帮着递递作料,冯老夫人笑道,“他们走了?”
“嗯。”秋利简单应了声。
“医生怎么说?”冯老夫人问道。
“师娘,你要有心理准备。”秋利担忧的看着师娘说道,见秋利这么说,冯老夫人意识到问题可能没那么简单,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说道,“没事,你说吧。”
“师父得的是肺炎,并且是晚期。”秋利说道。“哐当”一声,冯老夫人手里的锅铲掉进锅里,秋利忙问道,“师娘,您还好吗?”
“都这把岁数了,也差不多了。”冯老夫人没有回答秋利的话,放佛在自我安慰一般,“秋利,这事先别告诉你师父,就让他高兴的过完他这最后一段时日吧。”
“好,师娘,您也要撑住。”秋利担忧道。
“我要不好了,老头子肯定就不好了。”冯老夫人说道,“我肯定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