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廖廓,肇基化无……
玄之又玄,化此而出,天门开合,玄妙之典……
万物姿始,五运终天。其物不可视,不可察,不可测,不可言,自东而来木为荣,子南而来火为茂,自西而来金为敛,自北而来水为肃,自中而来为土为盈。布而天,满而地,终于而行周而复始。
九龙玄黄经入门篇口诀自脑海中流淌而过,温韬端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五心朝天、双目紧闭,周身气机内敛,无形的气韵勾连四方天地,隐约有少许的闪亮粒子脱离出五行物质,渗透入温韬的身体。
随着这少许几颗粒子没入身体,温韬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目,站起身自大青石上一跃而下,身手矫捷已经全然不像一位久病之人。
双足触底,一身风尘气随衣衫震荡而去,心间清爽之气如灵泉灌顶,让人只觉好不舒服。
迈开大步,温韬在一耄耋老者跟前叉手行礼:
“木老,我已经可以汲取到你说的那种“灵性”,只可惜我虽竭尽全力,但依往昔所得甚少!”
耄耋老者正是木恩,自那日认可李剑云之后,木恩便授意他每日凌晨日出之时前来修习九龙玄黄经。
木恩限于自身武道功法限制,无法亲身相授,却不妨碍依他独到的武学修养,指导温韬沟通天地灵引,依照九龙玄黄经入门要诀汲取灵气,滋养肉胎身窍、培元固本。
九皇子耽于数月来进境缓慢,多有气馁、沉闷之色,为人师者木恩多有觉察,因而柔声安慰:
“殿下先天不足沟通起灵引多有障碍,数月以来能有此成就已是勤奋苦修之功,何必自怨自艾!
况且那些真正的武道高人,习武之径多非坦途,若没有日月积累、水磨地功夫,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绝世武功!”
闻及木老鼓励,温韬萎靡之色为之上扬,抬起额头双目中游移神色尽去,镇定、沉稳复归本心;
听得木老金玉良言,温韬顿生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之感,于是再次向这位武道向师致礼:
“是!”
木老眼只寥寥数语,温韬小小年纪便从中有所得,障业去向武之心更加笃定坚固,心中甚为满意复道:
“今日天色已晚,殿下快请回转紫兰阁吧!待到明日前来,老奴有一事相告。”
虽然木老明言有事情要告知他,可需要等到明日,温韬心中自然好奇,可六个月来养成的默契,让他暗暗压下这份心奇,转身慢慢离开了。
秋分以后就是寒露,寒露之后冬季就真正到了,长安城深居北域冬季寒意早而重,玄武宫历三月秋杀红叶落尽,留下满园光秃秃的树枝,为迟暮霜露浸染,寒风吹动张牙舞爪、血中透白,更添阴森、凄凉。
行走其中涛涛血气随寒雾缭绕,让人宛若置身地狱鬼府、分外不喜。
可这样的场景温韬早已习惯,初始还会为血霾扰乱神志,如今在木恩指点下修炼九龙玄黄经双百日,自身元气稳固、心志弥坚,轻易不会着道了。
脚下是来来回回不知来往几回地青石路,温韬今时今日行走其间、心潮顿生起伏,数月来每日早起待哑娘离开,他都会匆匆奔向这里,“朝食”之前就早早等候于玄武殿中,静待木老用过早饭,就开始一天的修习日程,六个月近两百天日日枯坐打坐、领悟武道真灵,如此反复从未间断。
出于赶时间的缘故,温韬多出纰漏为哑娘警觉,可又被木老交代不能外泄随其习武的事情,他只好寻找各种借口弥补漏洞,因此不知挨了哑娘多少数落,当然哑娘自持尊卑,惩罚多数则多落在她身上,此一桩尤其让温韬后怕!
此时眼见夕阳迟暮,他恐怕哑娘早归之后,久等自己不来,到时恐怕寻常解释不好交代,脚下不禁加快了几分。
虽只是加快几分,温韬身影就迅捷如电,风驰电掣一般离炫而去,缠绕不休地血色雾气,为其击穿出一道长长地中空带,良久才得复原。
出了玄武殿范围,绕过太液池距离紫兰阁就近了,温韬到了紫兰阁西侧角门,此时角门正是虚掩着的,他轻手轻脚推开角门,迈步踏入,至院中稍整衣衫,信步步入房中。
阁楼中哑娘正把一盆兰草,搬往李镌的卧室,温韬知道这些品相雅致的兰草,是哑娘闲暇时养在院中花圃中的,寒露以后气温骤降,兰草不耐寒冷就要移入室内。
回头打量院中大片花圃,花草移栽也只动寥寥几颗,温韬断定哑娘新归不久,于是心中大定。
哑娘累年地洒扫宫苑、从其他妃嫔宫殿中赚些赏赐,还要照顾病魔缠身的李剑云,剩下为数不多的一点点闲暇时光,都奉献给了这些花花草草。
可以这样认为:这些花花草草寄托了她二十二岁少女的所有青春活力!
哑娘平日爱惜倍至,也非常宝贝她们!
温韬进门就发现哑娘纤细的身影,当下“小姑姑”双手正捧着盆兰花,高举过头顶要向一件漆红高几上放去。
可碍于她身材矮小,加之青瓷花盆又颇重,哑娘细嫩双臂支撑地很是辛苦;
不待多言温韬赶忙走近帮忙,到姑姑身后站定,他手掌张开一把拖住花盆底部顺手上送,兰花稳稳落在了高几圆面上。
而哑娘觉手上一轻,扭头乍看到李剑云,开颜一笑之后就要屈身见礼。
温韬赶忙扶住了哑娘手臂,脸上好是无奈:
“姑姑!看来又要我老话重提?
咱们都是被这座皇宫丢弃的人,这些乏味的繁文缛节,也应该跟着这皇宫一块丢掉;
脱离开这个豪华囚笼来,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而你是哪个好心收留我的善心姑姑,若是要以礼相待,还得是我李镌向你鞠躬作揖才是!”
说着温韬笑呵呵松开哑娘的手,躬身施礼腰背夸张的弧度几乎让他地额头杵到了地面。
九皇子嬉皮笑脸地与她说那歪道理,哑娘大家闺秀辩论不过,只赶紧阻止他在作那莽撞举止,要遵循纲常礼教的心反而放下。
很长时间里,这样的话哑娘不知听小皇子说过多少遍,可根深蒂固的礼教大防,仍然不可能轻易动摇,可每一次殿下都会坚决的阻止自己,而且丝毫不见厌烦地将这番话从新述说一遍。
一样的句式、一样的柔和,让哑娘很有些别扭的心暖。
温韬执意如此,哑娘拗不过、每次礼成一半就被打断,真是好不尴尬,只就笑着叹气、望着皇子年长可以省些心才好。
哑芊芊十指写划出灵巧心意,哑娘用手语问他:
“殿下可是又去太液池散步了吗!”
“恩?是的。”
面对眼前给予自己完全信任的女子,温韬却要隐瞒她自己修习武道这样的大事,自觉惭愧语气就显得不那么自然。
只是哑娘好似十分好糊弄,温韬漏洞百出的托词,多数还是为她所接收,真的是愚昧吗?也许不是!
在温韬心虚偏移开视线的时间,哑娘带着笑意的眼神中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忧虑。
哑娘的忧虑只潜藏在女子敏感的心里,李剑云如果不想讲的话,她会暗暗提着心,等着他愿意告诉她的那一天。
“天冷了!殿下再外出时,记得多穿一些。”
哑娘看过来的眼神,总是那么的温柔。
这种暖暖的柔和,每每让身在“他乡”的温韬,有一种置身家中的错觉。
可李剑云的心是温韬,这个港湾再温暖,也只是对李剑云吧!
强行将这些乱糟糟的思绪从脑海中祛除,温韬责怪自己胡思乱想,若是心中实在愧疚,不若帮助这好心的姑娘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说干就干,他掳起袖口,就随着哑娘到了院中。
壮观的落日余晖放射出灿烂金黄,将郁郁葱葱的花圃照射地一片荣光,温韬于那忙碌的哑娘身旁蹲下来,弯腰抓起一株茶花,连根带土一起放入一花盆中,填满了微湿土壤的茶花树掂在手中分量不轻,他却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询问哑娘如何安置:
“姑姑!这盆山茶花放在那里?”
哑娘影像中一向病弱李剑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是个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可怜孩子,如今这孩子有了如此勇力,她还不知道一时竟然怔住了;
温韬再次出言催促下,她才吃吃伸出手指,僵硬地指向一个房间。
温韬顺着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西厢。
西厢房房间空旷而且温度暖和,确实是用来存放花草盆景的最佳选择,于是便端着茶花树依言奔西厢去了。
待将这一盆茶花安置好,他雷厉风行地转回,也不待哑娘指挥,自觉动手掘土、移栽;
哑娘培植的花草,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可是用心浇灌培植芳草翠绿、茶花形盛,自有一股名贵品种没有的居家之美。
此时移入室内好好将养几日,待花草稍稍适应回复,等到了深冬腊月,他和哑娘观赏着落雪品鉴茶花,那也是这皇宫中不可多得的美事那!
也正是这些哑娘不经意间制造的小惬意,为两人孤寂贫困的冷宫生活,增添了不少亮色。
偶尔的做些侍弄花草的雅事,还是蛮有意思的,李镌虽生地肉骄体贵,可温韬却不是很爱惜的样子,衣衫褶皱、双臂染尘也全不在意,倒是挑三拣四问哑娘要来一盆叶片饱满的幽兰,径直搬上了楼上书房里去,说是要借这“花中君子”熏陶些文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