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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涂脂抹粉,一副兔儿爷模样的贵公子,竟然是华岳?
关押班乃殿直禁卫老人,熟知华岳底细,当即低声向罗聪解释道:“他是杨圣人外戚,仗着武学监生身份,整日里对殿司操演指手划脚,几位殿帅都烦得不行。小都知,俺们别搭理他。”
遴选班直那日,华岳以武学上舍生身份参加考校,夺得弩箭第一,却被殿帅夏震勾选成御龙弩直的教头,气得差点吐血,这几日正如疯狗般四处乱吠,招摇生事。
历史上华岳自诩翠微先生,写过本《翠微北征录》,满篇都是这不行那不好,把当时军制战术批判的无一是处,好像他是孙武在世一般。
这家伙持才傲物,不知天高地厚,纯粹一狂生。开禧元年,曾以北伐太过仓促一事,上书请斩当朝太师韩侂胄、枢相苏师旦,被抹为白身下狱关押。
受此牢狱之灾后,华岳记打不记挨,并未收敛,反变本加厉,等韩侂胄死后,又密谋对付权相史弥远。那史弥远可不是善人,不会像韩侂胄眷顾什么名声,当即翻脸将他下狱,后直接杖死东市。
华岳这等人物,若用市井说法,就是个癞皮狗似的存在,打不得惹不得,一旦沾上便纠缠不休,除非将他直接乱棍夯死,才能享得清静。
好汉不和狗见识,罗聪摇摇头,压下心头火气,转身招呼押班解散队伍,各自回房歇息。
正在这时,在众人跟前丢尽脸面,被有意无视的胡越忽然窜了出来,满面阴毒,一把拉住罗聪衣角,大声吆喝起来。
“罗都知说的对!什么狗屁弩箭第一,分明就是个兔儿爷!”
正要散开的众军兵们齐齐愣住,看着脸孔扭曲的胡越在那喊叫:“姓华的!俺们罗都知问你呢,屁股可痒痒?俺们金枪班好汉别的没有,一人一杆大枪包你爽快!”
我靠!什么情况?!
罗聪也是一怔,旋即明白,胡越这贼厮鸟在给自己下套!
金枪班禁卫们全是粗鲁汉子,哪管什么嫁祸不嫁祸,本就对殿司重视弓弩两直有意见,再加上华岳方才的风言风语,正憋了一肚火气。
这时听胡越骂的痛快,不由得哄堂大笑。有嘴巴贱得更接道:“俺这杆大枪可是带倒钩的,兔儿爷们别光顾着爽,却把肠子带出来!”
“住嘴!”关押班及几名教头心知不妙,赶紧喝叱军兵们闭嘴,但为时已晚,跟在华岳身边的弩直禁卫已经暴跳如雷,开口回骂起来。
好你个胡越!刚才缩在后面捣鬼,现时又出狂言挑衅,意图挑起金枪班与弓弩两直之间的仇恨,嫁祸给老子。尼玛这是存心作死的节奏吗!
翻腕探手,一招金丝缠臂搭上胡越拉扯自己衣角的手腕,罗聪猛然运力,咔嚓一声便将其胳膊关节扭断。接着曲膝上顶,如柄铁锤狠狠撞在对方小腹,几乎把肠子顶断。
这两招岳氏散手,罗聪使得迅疾狠辣,胡越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便被砸到在地上,来回翻滚,杀猪般的哀嚎声惨烈骇人,把正起劲对骂的军兵们吓了一跳。
“来人!把这姓胡的捆起来!”罗聪声如雷霆,喝令关押班带着几名禁卫将胡越五花大绑,然后排众而出,迎上怒火滔天面孔扭曲的华岳。
“你就是罗聪?!”华岳咬牙切齿,毫不掩饰心中恨意。“我华岳记住你了!”
对于这等无妄之灾,罗聪只能点头认下。难道当着众禁卫的面,巴巴地解释说方才那几句侮辱不是我的意思,是胡越这小子故意嫁祸……先不说华岳会不会信,手下这百号兄弟会怎么看?
关起门来,怎么处置胡越都行,但面对向有宿怨的弩直,不管有理没理,你身为金枪右班的都知,必须半步也不能退缩!因为,你现在代表的是金枪班两百号爷们的颜面!
因此,罗聪没有解释,没有辩驳,只是冷眼看着这位名气极大的华癞皮,淡淡一笑:“请便,不送!”
……
“关押班,三元楼我已经订好了酒席,你带弟兄们先去,我去殿司请周虞侯和闫指挥。”同关押班交待一声,让禁卫们换上便服先去酒楼。自己则带着两人抬起胡越,径往殿司而去。
殿司白虎节堂,乃都虞侯理事之所,一尊白虎啸林的屏风前,两名铁甲铮亮的散祗侯按刀伺立,虎视眈眈,威风十足。
都虞侯周世杰面带微笑,安坐帅案,等新任金枪右班都知罗聪叙述完事情经过后,轻轻摆手,示意对方坐下。
“金枪班与弓弩两直之间素有旧怨,纠纷年年常有,本虞侯也是无可奈何,罗都知到无须多虑。至于这胡越,胆敢诋毁上官,目无军法,定当严惩!”
郭殿帅前日可是亲自打过招呼,这名罗衙内乃太师故旧之后,入班直只是镀金熬资历,以作晋升之路。特别提醒大伙心中有数,该照顾的地方必须照顾,不该照顾的地方,也得照顾!
所以说,周世杰才不管道理是不是在罗聪这边呢,你要怎么办,本虞侯就怎么办,总之一句话,包你满意!
陪同一旁的金枪班指挥使闫忠也不傻,见得都虞侯此种作派,再想起大家私下的传言,更加笃定这罗都知身份非同小可。赶紧站起趁势卖好,冲周世杰抱拳道:“都虞侯军法严明,末将佩服!那胡越原不过市井一泼皮,仗着与礼部史侍郎有些关系,整日斗狗玩虫,气焰嚣张,末将正要整治他呢!”
金枪班指挥使闫忠和都虞侯周世杰此等作派,罗聪自然察觉了出来,清楚两人放低姿态刻意讨好,无非是为了自己身后那尊庞然大物。
当今朝廷权臣把政,想要上进,自然得做些溜须拍马之事。不肯趋炎附势,不去走苏师旦、陈自强、史达祖这些人的门路,不拜入韩太师门下,你还想得到升迁?
像之前赵汝愚、朱熹等派系的官员门生,自庆元党禁后或贬职或流放,坚持不肯低头的至今未能起复,而聪明的认输拜服,立刻就官复原职。
因此,不管两人是否溜须拍马,在罗聪心里都算不得奸贼小人。不论后世今生,真正清廉且不与当时大势同流合污的官员,估计也爬不到高位。
别管你忠奸与否,历史评价如何,老百姓们可不管那么多,只要能在任上干几件实事,给人民点实惠,那就是难得的清官,值得立生祠供奉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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