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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韩太师西湖遇刺,生死未仆!
消息瞬间传遍临安城,震撼程度不亚于金兵渡江来袭,在京文武百官齐齐惊诧,个个惊惶,三部六院乱做一团。坊间巷尾更是疯传谣言,曰庆元党人勾结边帅誓师举兵,欲清君侧、复理学!
一日后,谣言越来越盛,民心不稳,竟已出现逃亡迹象,而在有心人撺掇下,三百太学生齐聚和宁门,请官家下旨明正视听。
关键时刻,右相陈自强请来御旨,枢相许及之签署虎符,调殿前司选锋、护圣两军,侍卫步军司雄武、神卫两指挥,共计一万三千余精锐禁军入城,宣布戒严。
自南渡后高宗赵构设立行在八十年来,临安城首次白日封城!十八座水陆城门皆落闸闭关,以重兵把守,非持有枢府令牌者不许出入。
依附于太师门下的官员们更是火烧屁股般,放下手中一切事务,相互串联打探,急急慌如热锅蚂蚁。其中位高权重的几人更是连夜亲至清波门外骆驼岭,在南园长桥畔苦苦等候宣见。
但韩太师一个不见。
包括闻讯赶来在归耕庄外大呼小叫的韩仰胄,以及跪在豁望堂前哭哭啼啼的四位夫人,均被总管韩寿以太师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为由,好言劝离。
天色已亮,终于清静下来的罗聪,让仆役打来热水,抽空冲了个澡,去掉一身血腥。
然后换上连夜量体裁做的玄色绸衫,腰间用根玲珑玉带勒着,左挂枢密院铁牌,右系鹤鹿同春玉佩,再在腋下别上柄黑鞘环首直.刀,往豁望堂中一站,引得在场众人都是啧啧称赞。
面目清秀俊朗,身形挺拔健硕,温文尔雅,雄威赫赫,举手投足间一派贵气,直如只优雅的雄狮一般。
“这位是昔年端明殿学士罗太保府上的小衙内,太师感念故友情谊,邀请在府内盘桓数日。”
从罗令史变成罗衙内,称呼上的微妙变化让罗聪微微一楞,不由抬头瞧向楚未觉。而后者虽经过一夜休养,脸色却依旧苍白,说上几句后便轻声咳嗽,额头及面部汗珠滚滚,腮边呈现出片病态红晕。
文人体弱,腹部那一刀虽不致命,要想痊愈却也得些日子。
“在下太师府参议邓友龙、史达祖,见过罗衙内。”
坐在左首的两名中年文士,一叫史达祖,一叫邓友龙。两人皆为韩侂胄倚重幕僚,一擅谋划布局,思维慎密;一擅把握时机,多有巧计;在太师派系中名声极盛,与楚未觉合称南园三士。
在包扎伤口的时候,太师府总管韩寿已把太师府内重要人等,全向罗聪和扈再兴两人详细介绍了一遍,这时对照起来,知其身份重要,当即抱拳回礼,各自吹捧了几句,方才落座。
“枢密都承旨苏师旦、殿帅夏震、右正言中书舍人李沐、中奉大夫刘德秀、谏议大夫程松寿、监察御史沈继祖、临安府尹赵从善……。”
听完护卫副统领卫越念读的长长名单,韩侂胄鹰目微垂,面容古井无波,宛如老僧坐定,沉默着不置可否。等楚未觉挥手示意卫越退下后,方轻轻叹息一声。
“大事当前,自当坚守本职,互为奥援。老夫门下这批人,忠心到是够了,却无一个可堪大用啊。”
韩太师近年提拔派系,多为阿谀奉承之徒,这些人变着法子讨得太师欢心,以求飞黄腾达执掌权柄。罗聪本以为他是被人蒙蔽,没想到他自己心中到清楚的很。
从西湖孤山来到骆驼岭南园,罗聪便一直跟在韩侂胄身后,看其不停召集心腹分派事务,对他的印象渐渐有了改观。
韩侂胄年少时好侠,经常走马闹市舞枪弄棒,练就一副强壮身体。如今年刚五十,正是人生中最鼎盛之时。面孔方正,颔下黑须浓密,鹰视虎踞,气势凛然,尤其双眉如刀,又浓又黑,令人见之难忘。
不可否认韩侂胄确实具有领袖的人格魅力。不拘小节,重视僚属意见,遇事沉稳,不惧挫折,善于决断,有极强的自信心。
同时,他又异常的念旧,耳根软,好面子,重情义,出手大方豪爽等等,这些更仿佛是江湖上带头大哥的作派。
他可能不适合去做一个国家的元首,一个派系的领袖。却一定会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这就是罗聪心里对韩侂胄渐渐形成的观感,也是能够安然坐在豁望堂内,参与其一众心腹幕僚晨议的理由。
楚未觉、邓友龙、史达祖、韩瓒、卫越、扈再兴,以及奉命匆匆赶来的沈虎臣。
“韩将军。”作为首席幕僚,楚未觉一直担任着主持会议的角色,这时询问起伺立太师身后的韩瓒。“陈相爷及许枢相接到太师密信后有何表示?”
“依照太师手令,临安城昨日申时一刻封城戒严,殿司一万精兵已经入城,顺利接管各所城门防御。殿前副帅郭倪已亲领诸班直严守皇宫门禁,确保内侍无一人擅离。”
韩瓒话语简短利索,众人却听得明白,临安城内形势安稳,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右丞相兼参知院事陈自强、知枢密院事许及之、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郭倪,目前临安城三名最重要的人物依然听从太师号令,便有宵小之徒借机生事,也只能落个偷鸡蚀米的下场!
楚未觉轻轻点头,然后一指坐在下首的沈虎臣,道:“太师今晨已颁下枢府麒麟铁牌,由沈承旨专责调查孤山谋刺大案,邓先生从旁协助,权知御营喝探,节制临安府按察司,负责搜剿残余金人细作。”
在枢密院内重置金夷室,便是为了应对金国情事,此番刺杀大师乃金人细作汪予谋划,交由沈虎臣全权负责也是应有之意。
等沈虎臣和邓友龙两人抱拳领命,楚未觉又继续进行分派,韩瓒、史达祖各有任务,就连扈再兴也得了个护送青字牌的差谴,带领一队护卫前去采石,缉拿水军统制郭师彦。
繁杂诸事,一一理派完毕,众人皆受命散去忙碌,独独留下罗聪坐在堂内,瞪大眼看着手抚短须嘿嘿直乐的韩侂胄。
“好消息,四照阁的几名厨子均都无碍,如今已被接到归耕庄,估计中午就能有正宗西湖醋鱼上桌,贤侄好口福啊。”
为了品尝醋鱼,给了金人可乘之机,一朝太师几乎送命。也是因为醋鱼,自己和扈再兴误打误撞,破坏掉金人图谋。现今,这尾醋鱼竟又蹦到太师府来了?
看来这尾西湖醋鱼,和自己还真是有缘,不吃怕是会遭天谴!
午饭很简单,方桌上只摆着四菜一汤及一瓮米饭,问明罗聪能喝酒后,韩侂胄又让丫鬟去加了壶酒。
“特别时刻,饭食简朴了些,贤侄勿要怪老夫抠门,等事情稍缓,再设宴与你欢饮。”
韩侂胄笑呵呵地端起只六足琉璃盏,冲罗聪示意下后缓缓饮下。上等蔷薇玉露,宫廷御坊秘制,常用来赏赐大臣。入口清甜,甘醇美味,再配上鲜嫩怡人酸甜可口的醋鱼,实乃口舌乐事。
见对方身为一朝太师都笑语不禁,罗聪本就不喜烦文缛礼,当即干脆抛开拘束,拣些后世出名的各地名吃,与韩侂胄分享美食心得,一边频频举杯相敬,尽情吃喝个痛快。
等酒足饭饱,韩侂胄起身相邀,一老一少两个吃货又转战远尘凉亭,泡上热茶,消暑纳凉。边欣赏着远处竹色清寒、波光澄碧的西湖洞天美景,
韩侂胄喜享豪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投其所好,太师府中所用器皿也均都异常精美。正宗狮峰山下寿圣寺出产的西湖老龙井,特意用修内司官窑烧制的梅青骨瓷茶盅装着,不用喝,光是嗅一嗅香气就令罗聪沉迷良久。
“好茶须得静心慢品,过于急躁反而不美。”借着袅袅升腾的茶香,韩侂胄随意点评一句,然后话锋一转,问起了罗聪最关心的问题。
“贤侄心怀抱负,区区金夷室怕是难以尽展,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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