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脱离了那种压抑的环境,清秋终于从纷乱的思绪里理清了一些线索。
原本她会来廊外,只是因为她无处可去时被那山寨子里的许敬之挑起了一丝好奇。但那时,许敬之一定是笃定了她不会来廊外,那个地方待久了可是命都没了的,怎么会有人专门跑去?而且在他心里,清秋只是个略显聪明的、替别人办事的江湖女子,这种人,怎么会因为一句话就跑到别人老家去呢,何况他说的那个地方那么不堪,绝大多数江湖人是不会愿意和任何朝廷上的事情沾边的。
这个许敬之,对她这种毫无威胁的人还要撒谎,又是为什么呢?
“骑马不看路,想什么呢?”看她一边出神一边皱着眉头,赫连珰有些担心。
“大朝,是不是就只有这一个地方这么阴暗?”
“边塞城市,大多清苦一些,廊外因着位置特殊,倒是唯一一个死城。”
“所以,廊外是远近闻名的常人不会涉足的地方了,是吧?”
“嗯,是。怎么专门问这个?”
“我出门的时候遇到一个人,他骗我说他是廊外人。没想到廊外是这样的。这个人没事干嘛要扯谎呢?”
“哦?什么人这么惹你感兴趣?”
“一个山寨里的贼头,可他却是个读书人,还娶妻生了子,免不得有些奇怪。”
“是秦重阳叫你办事的时候遇到的?”
“是啊。”
刚回答完,不知道为啥,清秋觉得周围突然有些冷,连空气都安静了一些。看向赫连珰才发觉他脸黑得吓人。
“赫连珰你怎么啦?”
“就近找个地方投宿。”赫连珰没理她,这句话是对跟着他的卫兵说的。
是日下午,那效率超高的士兵就找到了个干净雅致的小旅店,这天还没黑就投宿实在也不是他们一路行程的作风,清秋有点疑惑。不过再疑惑还是得吃饭睡觉,她肚子还饿着呢,不能因为赫连珰生气她就不吃饭啊。
“阿玉,店里怎么没有人啊?”
其实自从远离了边塞,条件比原先好太多了,赫连珰也不赶时间了,他们的投宿就变成了租店模式,有时候连掌柜和伙计都遣走,剩下的整个院子里就只有六个人,四个卫兵和他们俩。早就见怪不怪。但看到赫连珰黑着的脸还是没有什么缓和,清秋只能没话找话。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认识秦重阳?还帮他做事?”
“我觉得你有些生气了,你到底在生气什么啊?”
“先回答问题。”
清秋从来也没见赫连珰这么严肃又凶巴巴的样子,既然他都生气了,那她还是顺着他点,毕竟她现在又没钱又没吃的。
“认识他是因为他帮了我个忙,帮他做事就当是感谢他啦。”
“什么忙犯得着你和瞻星阁扯上关系?”他抬眼看她,好看的眉毛把眉头挤出一个浅浅的“川”字。
“其实倒也不光是帮忙,因为我还打伤了秦重阳,也算是赔礼道歉吧。”清秋感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目光便避开了他的眼睛。
“你们认识的时间还挺长?”
清秋觉得他的脸好像更凶了?
“不长啊,我算算……现在是四月,那就差不多五六个月吧。”
他有些憋屈,压着火气对她道:“你知道那瞻星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嫌和秦重阳认识的时间不长?”
“我知道,传闻里瞻星阁杀人嗜血,打着卖情报的旗号几乎什么都干。可是秦重阳他,没有构害过我,也不曾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而且我很小心的……”
“你言语里,是在为他开脱?”
“不是,只是我直觉里,实在没法觉得他是坏人。”
“你又为何如此信他?”
坐着的那人,仿佛鱼刺哽喉,倒是不知除了问这一句,还要说什么才好。
“就是直觉。我先前同你讲过,我在大朝遇到一个人,和陈将军长得一模一样,这个人,就是秦重阳“她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也不可理喻,但是真的。你知道陈将军对我来说就好像父亲一样,我好像没办法对这样一个人存恶意。”
清秋知道他其实是在担心她,可是他怎么突然这么大的火气?赫连珰静默半日,食指轻轻扣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好像在压火,也像是在想事情。清秋看他这样,也不好意思再说饿,就这么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叹了口气:“厨房里有些吃的,早些休息。”
她在京都时,其实对瞻星阁也略知一二,从她知道的这点皮毛里也能大致推理出瞻星阁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等到她进了北漠军营,赫连骢对她说的那些话,也由不得她不知道瞻星阁的背后藏的东西可能不是那么干净。一个江湖组织,却能和军营搭上边……颛玉怎么可能对这样的人和门派有好感呢?
而赫连珰,他适才之所以忍住了叫她离秦重阳远一点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赌气。秦重阳这种江湖人,说起来聪明,可是向来没个轻重,竟然让清秋往山寨匪窝里去,别说她能全身而退,就是有一分危险他也是担心的。他在廊外,见过了清秋脆弱的样子,只恨不得让她眼见所有的东西都是好的,秦重阳,越早点远离他越好。只是,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巧的事?秦重阳和陈将军长得一模一样?这就棘手了,让他剥离她对师父心理上的依赖,难,他也不忍心。那就只有尽快,让清秋待在他身边,让她可以依赖他……?
好在明日就回京了,他的想法也可以逐步落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