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小的打扰了!”朱灰灰假充斯文,“请问公子,您可知道,落梅庵离这里有多远?”
那位公子微微一怔,上下打量着她:“落梅庵?”
以朱灰灰多年来小偷小摸的经验,一有人用这样的眼神打量自己,那肯定是自己已经引起对方怀疑,这个时候就算咱满心都想拿了人家的东西马上逃走,也得先忍着别下手。于是她随口编谎话道:“我有一个孙女,在落梅庵当尼姑,有好几年没回家,现在她老娘快死了,让我找她回家见老娘一面。”
那公子好生奇怪,问道:“你孙女?”
“是啊!您别看我年纪不大,可我辈分大!我那孙女,头发都白了,见着我照样要叫姑奶奶!”朱灰灰顺嘴扯道。即使在嘴头上,她也坚持能不吃亏就不吃亏。
“是这样啊!”那公子笑了起来,“我倒不知道,这庙里的尼姑们,哪个是你的孙女呢!”
“什么?”
“山门上那么大的匾额,不是写着‘落梅庵‘三个字吗?”
“啊?”还有这么巧的事!朱灰灰尴尬地摸摸头:“我,咳,我没注意,这个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
她心里直琢磨,这个家伙大概不是好人,尼姑庙,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干什么?尼姑们呢?啊哟,搞不好这里的尼姑也不是好人!过去在街上听话本,经常讲到有些不要脸的尼姑,会勾搭强壮漂亮的男人,然后把他们扣在庙里不让回家——说书人每当说到这里的时候,台上台下的人都鬼笑鬼笑……
她一动歪心思,眼珠就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那公子注视着她,忽然一笑,道:“我带你去见你孙女。”
“不必了!尼姑们大概正在用午膳,我一会儿再来。”反正已经找到地方了,快去通知大爷是正经,才懒得多事呢!她转身向外走去。
那公子折扇一摆,拦在了她的身前,淡笑道:“还是见过再走吧!”
“还是算了吧!”朱灰灰绕过他,向另一边走去。
那公子轻轻摇摇折扇,脚跟一旋,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又挡在了朱灰灰的身前。
朱灰灰再换个方向走,那公子轻一转身,仍然是挡在她的面前。
朱灰灰大怒,这种拦人的方式她可熟悉得很!心里骂道:呸!算你碰到行家!当年老子在街上,曾经用这招吓得无数女人哇哇哭叫、满街乱窜,哼哼!你比老子,差得远哪!
她伸手去推他的手臂,一推不动,再加多些力气推,可是那双手臂还是横在自己面前,一点都不曾移动。
朱灰灰连日来跟着枫雪色跑东跑西,也算长了很多的见识,见此情景,立刻知道不妙,倒霉,果然又碰到行家了——话说回来了,在自己这样不学“武”术的人面前,会个三招五式的都能称得上是行家……
她忽然想起临来时枫雪色嘱咐的话:小心一些!如果有狗咬你,就用**和我教你的法子跑。
娘和他教过什么来着?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不对不对,大爷指的应该是——什么光什么恨的轻功。用他教的行气调息法子,自己跑起来确比过去轻快了许多,狗都追不上——对面这小子比狗还少两条腿呢……
一边胡乱地想着,一边运了运气,两只手放在那公子的手臂上。白白嫩嫩的小手,手背上小小的梅花窝,淡粉色的指甲,衬着对方那浅杏色的衣衫,煞是好看。
那公子笑吟吟地看着她,等她来推。
朱灰灰望着他冷笑,算你运气,老子现在被大爷逼着每天把手和脸洗白白,不然,哼,老子把你抓成乌鸦!
提起被枫雪色逼着每天清洗,她就一肚子怨气。自己爱洗不洗,娘从来都不管,他多什么事啊!以前只要抱着饭碗坐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就好,现在不洗干净居然不给饭吃,大爷真是越来越狠了,不但要砍腿、砍脑袋、还要饿死她、洗澡洗死她……总之真倒霉透了。
一推再推都推不动,朱灰灰才没傻到还用同一种方法呢。她两只手在那公子的胳膊上停了片刻,然后顺着手臂摸了上去,在他肩上轻轻一捏,魔爪顺着人家的肩膀滑下去,在对方胸膛之上狠狠掐了一把。
一摸二捏三掐,乃是朱灰灰在大街上骚扰女人的三大绝招,那是经过千锤百炼过的,若再配上腋下抓痒之最终技,简直可以无敌于天下。此招欺负女人固然有效,对于没见过市井女流氓的贵公子来说,同样一击必杀,他初时不解其意,继尔便明白过来,原来是被这丫头调戏了,脸上的轻柔浅笑终于被惊怒的表情代替了,反手压着她的手臂一送一扭,“喀”的一声,将其两条手臂的关节都扭脱下来了。
朱灰灰只觉臂上一阵剧痛,却不敢怠慢,脚下用力,“嗖”地蹿出门去,居然一下就跳到墙上,虽然吊着两条手臂疼得眼前发黑,也不禁又惊又喜,这什么光什么恨,还真好用!
那公子顺手从佛案上的供果盘里拈起一粒蜜枣,看也不看就射了出去。
朱灰灰还站在墙上得意呢,只觉得后腰微微一麻,顿时腰酸膝软,“咕咚”一声,从墙上摔了下来,四脚朝天倒在地上,虽然墙不高,地面也是草皮,可她仍然被摔个半死,全身上下无一不疼,脑袋还撞在一个花盆上,撞得眼前金星乱闪、耳朵嗡嗡直响,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起了个大包。
她虽然平时怕疼怕死,碰到危险的事情能躲就躲,但其实也是分情况的。该装孙子的时候,绝不逞强,可是一旦装孙子都不顶用,身上那股泼皮小混混的狠劲就冒出来了,所以这次虽然摔得厉害,仍然咬咬牙准备站起来逃走。
她努力地挣扎,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胳膊又被人卸下来,连根手指都动不了,尤其腰部的那个位置,酸酸痛痛仿佛开了个口子,有无数只蚂蚁正从口子往里爬,爬得全身麻麻痒痒,非常的难受——靠!都怪大爷非逼着她洗澡,看把她的皮洗坏了,不禁揍了吧!还是老娘说得对,洗澡多了,就是伤身体嘛!
她正躺在地上“哎哟”着,贵公子缓缓地踱步出来,撩起杏袍,蹲在她的身边。那温柔得似春风般的笑容又回到脸上,笑吟吟地用扇子敲敲她的头,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敲在她额头新长出来的大青包上。
朱灰灰顿时眼泪汪汪。好疼!这小子真缺德啊!
“站起来!”
“站不起来!”朱灰灰泄气地道。她这一辈子谁也不怕,就怕比她强的,偏偏这世上比她强的人太多,这不,又碰上一位。
贵公子笑道:“你轻功不错,我小瞧你了!”
明知道人家是在讽刺自己,朱灰灰也假装听不懂,躺在地上,谦虚道:“哪里哪里!比您老人家,还差上那么一点半点!”
额头的大包、腰部的酸麻、身体的摔伤,加上手臂的脱臼,令她疼得满头大汗,便是这样,她仍然没忘了拍马屁,但愿能把他拍舒服,然后手下留情,就把她当个那什么,放了……
“说吧,你是什么人?”
朱灰灰躺在地上,身体别的地方动弹不得,眼睛却可以骨碌碌地乱转,无意间瞥到什么东西,咳了一声,道:“这位公……公子,求您个事儿……”
“嗯?”贵公子蹲在她的身边,脸上笑容愈发的柔和,像纤羽上软软的绒,一双眸水般流转,风情万种。
“那个……你能不能把我搬开一些……边上有一棵臭草……”
贵公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然后又如春水化开,游目寻找,指着她头边的一棵羽状叶子、开小黄花的草,问道:“是这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