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了!”西野炎顺口道。他心里也很混乱,这就是那天被他踩在脚下的脏鬼?差距太大了!
一听这话,朱灰灰傻眼了。
她忍辱负重,老老实实地跟着枫雪色,不论跋山涉水、吃苦受累,还是死里逃生,都不敢起异心,一半是因为怕死,一半就是因为花花被这死和尚抓了当猪质,现在,这死和尚居然把花花炖了!
一想到她自小养大、陪着她走南闯北的朱花花变成一碗红烧肉,朱灰灰简直是血冲脑门,全忘了人家大师有刀,破口骂道:“你个死王八,吃我家花花,让你身上的肉一块块都烂掉,全身冒脓水,黑心黑肝上长疔疮,舌头长得比猪舌头还大,闭不上嘴,烂不死你也饿死你!你家世世代代,生下孩子没……”
她这一路胡混,好的东西一点没学来,市井中骂人的词却过耳不忘、一听就会,此时言辞之恶毒,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枫雪色眼见西野炎额头上青筋跳起,急忙袍袖一拂,快手快脚封了朱灰灰的哑穴。
朱灰灰兀自不觉,张着嘴骂了半天,只觉嘴巴开合,却听不到声音,终于觉得不对劲,一口唾沫吐向西野炎。
西野炎家世显赫,而且相貌俊美,功夫高强,是武林中的一代翘楚,这辈子没挨过骂,也从没有人敢在他跟前放肆,现在却被这无赖骂得狗血喷头,七窍冒出滚滚黑烟,欺身上前,一把扣住了朱灰灰的脖子。
朱灰灰怒瞪着他,被掐得脸红脖子粗,却绝不肯示弱。
枫雪色见势不妙,连声劝止,可是西野炎在气头之上,只想直接捏死她,根本不理他说什么。无奈之下,他一掌切向西野炎的脉门。
西野炎回手挡开,左掌从袖底伸出,还了一招。
枫雪色侧身一让,变掌为指,弹向他的肘间穴道。
西野火手臂微沉,左手拇指翘起,指肚按向枫雪色的中脘。
两人足步不移,转眼间已交手七八招,谁也没占到便宜,不禁住了手。西野炎终于怒气稍散,顺手将朱灰灰丢在地上。
朱灰灰差点被掐死,喉骨生疼,倒在地上拼命呼吸。
枫雪色看着她刚洗白没多久的颈子多了五个红指印,心下有些怜悯,但一想到她骂人的恶毒,又觉得受教训也应该,遂道:“你还不谢谢西野少主的不杀之恩!”
朱灰灰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枫雪色展袖拂开她的哑穴,耳听得朱灰灰因喉咙受伤而沙哑的声音:“我谢***头!他不杀老子,老子将来就杀他……”
枫雪色生怕西野炎又被激怒,急忙再次封她哑穴。心里纳闷,这怕死鬼这会儿怎么胆子肥起来了?
西野炎深深地呼吸几次,然后冷笑一声:“你一个女的,口口声声想做人家老子,下辈子吧!”
“……”朱灰灰嘴巴不住开合,虽然发不出声,但显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词。
西野炎索性伸指解开她的穴道:“你再骂敢一句,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
“滚***!有种你就杀了老子!”朱灰灰伸着脖子给他捏,“你不杀?不杀是吧?好,有种!那你就等老子来杀你吧!老子把你切成段,胳膊红烧,腿清蒸,里脊做糖醋,五花做腊肉,肥肉蒸包子,瘦肉做爆炒,脑袋做成冬瓜盅,前肩吊起来风干,肝儿腰子做醋溜,肠儿肚儿做囟煮,黑心烂肺没有人要就扔出去喂狗……”
她的骂词越来花花,西野火初时大怒,可是听着听着,竟然被她骂乐了:“你们家当厨子的是怎么着?”
“管得着嘛你!死秃头!”
朱灰灰还是不解恨,仍要接着骂。枫雪色轻喝一声:“够了!”
“不够!”朱灰灰生平第一次有胆子顶撞大爷,“他杀了我家花花,还要捏死我!”
枫雪色冷冷地道:“如果他真要捏死你,你以为你还可以站在这里吗?”
“喀”的一声轻响,西野炎两根手指在三寸来厚的桌上掰下一角木头,放在掌中一搓,然后将掌心里的木屑吹散。
朱灰灰哆嗦了一下,不由摸了摸脖子,只是仍然不服气:“那——他还杀了我家花花!”
“那头臭猪,谁稀罕杀!”
“你才臭呢!”朱灰灰习惯性回嘴,猛然醒悟,“什么?你的意思是……没杀它?它还活着?”
“在青阳城里有人替你喂着呢,回头你滚过去领走!”
朱灰灰简直心花怒放:“就是就是,它吃得又多,肉也不好吃,养着太浪费您家粮食,还是还给小的最好!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西野炎被冤枉挨了一通臭骂,又立刻被捧回大师,不禁苦笑。这朱灰灰变脸之快、脸皮之厚,实在令人佩服。
枫雪色忍不住道:“朱灰灰,你一个女子,动不动就满口粗话,祖宗孙子的乱骂,太不成体统!”还口口声声自称老子、小的,这种词实在不适合女子使用。
朱灰灰揉着脖子,纳闷地问:“体统是什么?”
“……”
枫雪色彻底放弃了对这女泼皮的教化,吸了一口气,转移话题:“朱灰灰,你再仔细回想一遍,当日江滩之上,被杀的人都是什么模样?哪怕记得一点点也好。”
朱灰灰苦着脸道:“大侠,这段书我都说过快一千遍,实在是一点隐瞒都没有,您老这么审,那是逼着我往里面加作料!您说吧,您是喜欢甜的还是咸的,或者酸的、苦的、辣的都成,小的一定投您所好,您爱听什么小的给您说什么!”
枫雪色被说得哑口无言,看了她半天,长叹一声:“我们去落梅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