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看到她的第一印象,是她的皮肤非常白,不是那种健康少女白里透红的肌理,而是那种略带病态的苍白,一头乌发在肌肤映衬下,愈加黑如鸦翅。她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嘴唇的颜色却极淡,只是略带一点粉色。
这女子的相貌也许不是绝顶的美艳,但举手投足间风韵雅致,天然有一种高贵的气质,显然出身不凡。
朱灰灰一直伸长脖子在看,他素来顽劣,平日常在大街上调戏女人,上到六七十岁的老大妈老奶奶,下到两三岁的小丫头片子,各个年龄段的都曾染指,可是面前这个女子,那种弱质纤纤的感觉,竟然令他这个小色狼都起不了非礼之心。她只是不怀好意地想,这女的长得真白啊,好像身体里的血都让人吸干了,嘿,跟装蒜大爷差不多是一对,白到家了!
青衣老者自去料理车马,两个丫环扶着那女人慢慢地走进店里。
啧!啧!上次看到一个知府家的姑娘也是这样,明明五大三粗的,还假装让两个丫头搀着装娇弱,走起来一步三摇,差点把丫环累死——这女的也有两个丫环搀扶着,那至少也得是知府家的女儿吧?
粉衫丫环进得店来,一眼便看到角落里那个脏鬼一双色眯眯的眼,盯着她家大小姐上下乱看,一边看还一边猥琐地摇头晃脑。她不由大怒,走过去重重地在他桌上一拍:“你看什么?”桌子一震,碟碗跳起,唏哩哗啦一通乱响。
朱灰灰常年在市井里混,别的本事没学会,却把眼睛混得很贼,那丫环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发现在她的袖管里,藏着一个奇怪的家伙,乌黑的鞘,用皮带绑在手臂上,柄上缠着金色的丝线,还镶着两块看上去很值钱的石头。
不好!这东西应该是一把袖里剑!记得有一次在赌场里看人家赌钱,有一个大爷输红眼了,就从袖子摸出这么个家伙一通乱捅……
顺眼一溜,又发现那绿衣丫环腰上挂着一把短刀,虽然仅仅一尺多长,但想必砍个脑袋还是绰绰有余的!
朱灰灰连日遭遇追杀,汲取了无数教训,见两个丫头带着家伙,知道这八成又是一些惹不起的主儿,二话不说,把桌上的剩菜全划拉到饭碗里,然后起立,抱着碗向店外跑。
搞不好她们就是要杀大爷的那女人,咱得躲远点,别被人家捎带手给剁了!妈的!老子吃个饭也不得消停!
枫雪色顺着屏风的间隙望出去,发现朱灰灰动作比兔子都快,唇角忍不住轻轻扬了起来,这家伙真是怕死成性!
顺便看了那一主二仆一眼,枫雪色心里也有淡淡的疑惑。从此三人的脚步声,他听出那个大小姐虽然步履轻盈,但是足下无力,显然身体甚是孱弱。而两个丫头行路无声,武功虽然尚未见如何,但至少轻功非常不错。
然而,这四人之中,他对那个青衣老者的兴趣最浓厚,刚才这位老先生虽只是随随便便地抬臂阻人,却显示出非常深厚的内力……
身边的窗子“格”地一响,他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去,却是朱灰灰跑出老远,又很义气地返回来,提醒大爷小心。
枫雪色对着朱灰灰点了点头,反正也休息好了,便站起来,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准备离开店里。
屏风外面,两个丫环忙成一团,一个担心人家的桌椅不干净,正在重新抹拭,另一个则督促着小二将杯盘碗盏拿开水重新烫过。
那位小姐暂时没有落座,娇滴滴地站在那里,面上带着微笑,很耐心地看着丫环们忙碌。
枫雪色要走到门口,便得路过她身边,小姐非常有教养,看到自己阻了别人的路,满含歉意地福了一福,向侧边让出去。
之前朱灰灰在菜肴里挑挑拣拣,将不爱吃的全扔在了地上,虽然店伙计已清扫过了,却还是有一粒莲子漏网,小姐不小心正踩在上面,不禁脚下一滑,向后倒去。
这么一位端庄高贵的大小姐,要是摔个四脚朝天,那可就漂亮了……
丫环们大惊地飞过来扶,却见那个本已走过去的年轻公子衣角微微一闪,倏然便退了回来,手臂一伸,在半空中托在了小姐的背部,轻轻将她扶了起来:“小心!”
大小姐惊魂甫定,苍白的脸上起了一层红晕,敛衣施礼:“多谢公子!”
枫雪色虽然性情洒脱,但长年行走江湖,在女子面前一向谨守礼仪,含笑还了一礼:“小姐不必客气!”轻点了一下头,向店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