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姜无炎也向外看了看，接着说道，“不过这皇宫建筑倒真是极尽奢华，光是要想如何在一栋建筑上花这么多钱，估计就要费上不少心思。”
说着，姜无炎又看到这宫内不仅是金碧辉煌，还可见到一队队士兵在宫内来回巡逻。
“无炎，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这皇宫内当真是戒备森严。对了，待会儿在明帝面前你可别表现得如此惊讶，不然失了气势可就落了下风了。”
“嗯，我明白。”
二人正说着，突觉马车停下，门帘也被掀开。只见叶勇站在马车前躬身施礼道，“养生殿已到，请二位下轿吧。”
二人下了轿，又见一位太监走了过来，施礼道，“二位公子，请跟咱家来吧。”
二人跟着太监进了养生殿，只见偌大的一个宫殿却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巨大的红木圆桌。太监将二人引至南面座位坐下，又对他们说道，“请二位稍等片刻，陛下马上就到。”
说罢，那太监便退了下去。他刚一退下，又陆续有太监端着盘子进来放到桌上。每一盘都是造型精美，香气浓郁的佳肴。这些菜有的还能看出是什么材料做成，但有的却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名堂。过不多时，桌上便已放了五十道菜，将整张桌子铺得满满当当。
此刻，欧阳落梅虽然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但是内心已经翻起惊涛骇浪。之前刘沛在杏花楼请的那顿饭已让他觉得很奢侈了，但跟这皇宫里的宴席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他看向姜无炎，低声说道，“无炎，你看明帝摆了这么大宴席，看来是非常重视咱们啊。”
姜无炎摇摇头说道，“未必，或许这就是人家稀松平常的一顿饭呢。”
“啊？”
欧阳落梅正惊叹，又听一声高呼。
“皇上驾到！”
二人闻声立马站起身，只见一人身着龙袍，快步走进殿来，身后跟着的几位太监宫女也是快步跟着，叶勇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欧阳落梅和姜无炎立马躬身行礼，明帝见了他们，赶忙道，“免礼，快请坐。”
二人闻声落座，明帝走到北面上座坐了下来，立马有几位宫女为明帝倒上酒水，欧阳落梅和姜无炎身后也各有一名宫女服侍。三人落座后，所有太监全部退出，只留一名太监总管和叶勇在一旁待命。
“二位就是落梅公子和无炎公子吧，朕先敬二位一杯！”
明帝举起酒杯，二人也举杯回礼，欧阳落梅这才打量起明帝。明帝看起来只比姜无炎大上一些，也就二十五岁上下，眉眼清秀，毫无帝王该有的威严之气，而且脸上还挂着与姜无炎一模一样的和蔼的笑容。欧阳落梅心中的一丝紧张感也被这笑容冲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明帝饮罢，将酒杯放下，身后宫女立马走上来又将酒杯斟满。明帝打量了一下欧阳落梅，对他说道，“阁下就是落梅公子吧，背着剑吃饭不碍事吗？朕叫人帮你放好。”
欧阳落梅摆手道，“不必，我剑不离身，不碍事。”
明帝笑道，“对，兵器不离手，之前刘帮主也是如此，想来高手都是这样的。”
说着，明帝又看向了姜无炎，继续说道，“这位就是无炎公子吧，一直听说你是江湖第一美男子，今日得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姜无炎笑道，“过奖了。陛下如此礼遇，也让在下惶恐。”
“哈哈，应该的。朕都在请帖上说过了，咱们今日到此就都是江湖中人，你们不用讲那么多礼数，也不用拿朕当皇帝。来，咱们边吃边聊。”
明帝率先动筷，二人也不再客气。只是欧阳落梅拿起筷子，却不知该夹什么。眼前这五十道菜简直看得他眼花缭乱，他便先挑了离他最近的一盘红烧鲤鱼尝了一口。这一尝，却分明不是鱼肉，而是鸡肉。他又夹了一块旁边的酱鸡尝了一下，这又偏偏不是鸡肉，而是鱼肉。
“怎么样？朕这宫里的御厨做的菜还可以吧？”
姜无炎点头道，“这宫里的御厨自然是不错的，不过陛下邀我二人来此想必也不光是为了品菜吧。”
“哈哈，无炎公子真是快人快语。其实朕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想跟武林中人交个朋友罢了。”
说着，明帝又看向欧阳落梅，接着说道，“其实朕每年都会宴请江湖中各大门派的掌门到宫中来，听他们说些江湖上的故事。而朕这两年听说的，可几乎都是落梅公子的事迹啊。”
“哦？”
欧阳落梅放下筷子，向明帝问道，“不知陛下都听了些什么故事？”
“落梅公子，天下无敌！不仅将连任二十年武林盟主的刘天战败，还扬言要参加武林大会，夺得盟主之位。但公子却在去年武林大会前夕骤然失踪，杳无音讯。而今年，朕又收到了落梅公子重出江湖，在武林大会上一举夺魁的消息。所以，朕实在是好奇，公子失踪的这一年到底去了哪？去做了什么？是什么让公子放弃参加武林大会？又是什么让公子重出江湖？这些疑问，不知公子可否为朕解答？”
欧阳落梅笑了笑，思忖片刻，跟姜无炎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向明帝，回答道，“我的故事实在是无趣，太无趣，陛下听了一定会觉得白请我来了，不如我给陛下讲个更有意思的故事，怎么样？”
明帝眉眼低垂，显见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笑着说道，“好，公子快讲来。”
落梅公子与明帝四目相对，淡然地说道，“有一个小孩，才八岁，为了给家里多捡些柴，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被人乱棍打死了，尸体被家人发现时，已被土狗咬走了半边身子。”
就这一句话，非常简单的故事，却让明帝觉得很不舒服。不止是这故事残忍得突兀，还有欧阳落梅的目光实在太过逼人，似乎是想要捕捉明帝的一切反应。
但明帝只是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不知这是哪里的孩子，真是可怜。”
“陛下真的不知道？”
欧阳落梅并没有打算收回逼人的目光，继续说道，“那我就再说几个，看陛下能不能猜出来。有个人，明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食物，但他不敢去，结果活活饿死。还有个人，明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很暖和，但他不敢去，结果活活冻死。”
听到这里，明帝又是摇头叹气，显得十分无奈。
“公子又不是夷族人，为何一直在说夷州的事情？”
“陛下既然听出了这些都是夷州发生的事，那便该知道在夷州每年被这样打死、饿死、冻死的人数以百计。夷州资源匮乏，天灾繁多，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难道陛下忍心一直将夷族百姓囚禁在夷州？”
明帝一边听着欧阳落梅说话，一边打量着欧阳落梅和姜无炎。等到欧阳落梅说完了，明帝低下头思忖片刻后，又抬起头笑着说道，“看来二位今日是有备而来啊。”
姜无炎也露出他那副和蔼的笑容，对明帝说道，“陛下言重了，今日我们并非有备而来，只是言及此处，希望陛下能够应允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要求罢了。”
“哈哈，既然是再合理不过的要求，那便说来听听吧。”
“我们希望陛下可以解除夷州禁令。”
“哦？”
明帝沉默片刻，脸色已渐渐变得有些严肃，他看向姜无炎，双眼透出骇人的威严。
“无炎公子，夷州禁令是燕国开国时便已定下的铁律。朕不明白，将它废除怎会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姜无炎丝毫不为明帝骇人的气势所迫，依旧笑着答道，“当初设下禁令，是为了防止魔教卷土重来，可是收效如何，想必陛下心里也是清楚。而且，如今魔教已被神剑山庄彻底清除，夷州的禁令可谓是再无半分意义。陛下继位以来，不断推行仁政，百姓皆称陛下是一位勤政爱民的明君。难道陛下能够容忍如此害人的律法继续存在下去？”
“哈哈，被无炎公子这么一说，这废除夷州禁令好像真就成了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姜无炎这番话实已有些讽刺明帝的意味，但明帝非但没有恼火，反而连眉眼中的威严之气都收了回去，又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他已经明白眼前二人虽然年轻，但绝不是凭自己皇帝的威严就能将他们吓住的。毕竟落梅公子是武林盟主，也就是武林中的皇帝，怎么可能这么好打发？所以明帝略一思忖，便决定换种方法。
“这夷州禁令确如无炎公子所言，有防止魔教卷土重来的目的，但也不光是如此。想我汉族与那夷族，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初景帝没有对夷族赶尽杀绝，已是莫大的恩德。这夷州禁令也正是要限制夷族的发展，不让其有反扑的机会。这虽然残忍，但确是必须的。”
“必须？只怕也未必就是必须的。”
明帝这番话虽然说得坚决，但姜无炎却仍旧不慌不忙，从容地说道，“夷族皇室现已名存实亡，整个夷州可以说处于无人管辖的状态，只要陛下派遣一名得力的官员或是皇室宗亲前去管辖，那么夷族又怎会有反扑的机会？反之，如果继续对夷州不管不顾，只施加禁令控制，才会让夷州处于不可控的状态。这些问题，陛下应该能想得比我这个江湖人明白才是。”
“哦？无炎公子如何能够确定夷族皇室已经名存实亡呢？”
还未等姜无炎答话，欧阳落梅便抢先说道，“我和无炎都在夷州生活过一段时间，那里现在确实是无人管辖，几乎已经成了不法之地。继续这样下去，发动暴乱是迟早的事，难道这是陛下希望看到的吗？”
“朕当然不愿这种事情发生，但如果夷族皇室只是隐藏起来，等待夷州禁令解除时再行歹事，朕如何能防？”
明帝这一问，将欧阳落梅问得哑口无言。欧阳落梅又看向姜无炎，发现姜无炎的脸色似乎也有了些变化，不再是那么淡然，好像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此问。
明帝见他二人都瞬间沉默，便得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这虽然只是朕的猜测，但也不无可能。而且除了这一点，解除夷州禁令还有许多其他难处，这一延续了百年的律法也不是想撤就能撤的。”
欧阳落梅闻听此言，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大喝道，“你是皇帝，解除禁令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你找这么多理由分明都是借口！”
“落梅！”
姜无炎抬手搭在欧阳落梅的肩膀上，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欧阳落梅也长出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来，但一双眼睛还是瞪着明帝，等他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明帝虽然被欧阳落梅呵斥，但却丝毫没有动怒，只是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道，“落梅公子不在朝堂，自是不知这朝堂之事有多么的复杂诡谲，很多时候朕也是无可奈何。只是这朝堂之事在这顿饭工夫恐怕无法与二位公子言明，不如朕给二位公子打个比方吧。叶勇，你过来。”
叶勇立马走到明帝身边，明帝看着叶勇，露出满意的笑容，又对欧阳落梅和姜无炎说道，“这叶勇是朕亲自挑选的禁军统领，朕不光是看中他保卫皇城的认真与担当，更是看中他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决心。”
二人闻听此言，均看向叶勇腰间的佩刀。这柄刀只是一并普通的军刀，刀柄刀鞘都是朴实无华，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朕曾经派十个侍卫一起抢夺他手中军刀，但就算把他打得重伤昏迷，他的手仍然紧紧地攥着刀，掰也掰不开。就算是朕下旨让他把刀献上，他也敢抗旨不从。对朕来说，解除夷州禁令或许就跟夺取叶勇手中军刀一样难吧。”
“这有何难？”
欧阳落梅明白明帝言下之意，立马站起身对明帝说道，“我若能夺下他手中军刀，你便答应解除夷州禁令吗？”
明帝摇摇头说道，“落梅公子天下无敌，你来夺刀又岂能体会到朕心中的难处？”
欧阳落梅一时语塞，他本以为明帝的言下之意是让自己夺刀，没想到现在又说不让自己夺刀。他扭头看向姜无炎，见姜无炎也站起身来，对明帝躬身施了一礼。
“若是在下夺刀，可有资格体会陛下心中难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