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边,吵闹的音渐渐小了,想必他们已经走远了。
丁萱微微抬起头,天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刚才走的急,没注意裤腿已被那棵已经走完生命历程的柿子树周围的狗尾巴草上的露珠打湿了,小腿和脚踝已经能够感觉到丝丝凉意,现在送走了柳叶儿她们,丁萱和杜月婷也松了口气。
丁萱和杜月婷一前一后往回走,刚拐过弯,就隐约的能听到锅炉房里边有说话的声音,丁萱暗自为柳叶儿她们庆幸,要是再晚一点,肯定会被打水的同学发现的。
回到寝室,丁萱翻出她的法语入门基础,趁着这会操场上人不多准备去练习发音,邹雨说她的发音不够准确,会影响以后的口语练习的。
这是什么?丁萱捡起从书里边掉出的一张字条,电话号码?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丁萱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想起来了,这是申警官写给她的,说是让这个心理医生看看杜月婷的心理疾病,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丁萱把纸条收好,这会儿杜月婷去打水了还没回来,该怎么跟她说呢?
丁萱手拄着脑袋朝窗外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杜月婷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会受到那么大的刺激呢,精神分裂?还是先天遗传?心里疾病?精神病?丁萱不觉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是身体冷的还是心里冷。精神病,这个可怕而遥远的词竟然就出现在自己身边,丁萱突然间感到一阵后怕……
“你喝水吗?我请你!”杜月婷推开门对正在发呆的丁萱说道。
丁萱转过头望着杜月婷,多么冷静多么理智一人啊,怎么会是精神病呢?亭亭玉立,正直又那么富有同情心,多么好一姑娘啊!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杜月婷见丁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下意识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心里直发毛。
“月婷,你听说过讳疾忌医的故事吗?”丁萱准备先探探底。
“你是说扁鹊和蔡桓公的故事吗?中学的时候不是学过吗?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杜月婷纳闷的问道。
“哦,是这样,我一个同学正在做一个关于心理学方面的课题,我只是帮她调查一下,其中有一个部分就是讳疾忌医,你有什么想法吗?借鉴一下呗!”丁萱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过,心里还是挺虚的,虽然是善意的谎言,可她毕竟是在撒谎。
“我能有什么想法,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病了就得看医生,这也需要质疑吗?古代科技不发达,蔡桓公误会了扁鹊,可是现在不管是科技还是医术,都已经有了质的突破,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啊,除非自欺欺人。”杜月婷一板一眼的说道,也就是丁萱能和杜月婷搭上话,对于其他的同学甚至室友,杜月婷也只是象征性的存在而已。
丁萱一听杜月婷这话,心中不由得一喜,紧接着说道:“可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讳疾而忌医,宁灭其身而无误也。”
杜月婷越发纳闷了,丁萱为何要对自己这样说,杜月婷狐疑的瞅着丁萱不作答,她倒要看看丁萱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丁萱走过来拉住杜月婷的手诚恳的说道:“月婷,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并不快乐,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那个倾听者,如果你介意,我可以陪着你一起面对困难,就如你所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诊断和医疗也非千百年前所能比,重要的是,勇敢面对,不自欺欺人。”
杜月婷甩开丁萱的手,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丁萱。
从杜月婷的眼睛里,丁萱读出了疑问和难过,莫非杜月婷并不知道自己得病的事?丁萱猜测。
也是,哪个心理有问题的人会说自己有病呢?这样说确实不大合,丁萱决定从正面角度出发,让杜月婷接受自己生病的事实。
“月婷,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我只是想说,在这个压力无比巨大的社会,谁没有心理压力呢,既然有压力就要释放压力,不管以前怎么样,发生过什么样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可是人往往克服不了那道心里的伤疤,这种伤疤一遇到刺也会发炎、会感染,甚至危及生命,人这辈子,除了生死,其他的都是小事,我们既是同学、朋友,也是病友,只不过我们的症状有所不同而已,我这里有一个心理医生的电话号码,是申警官介绍的,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一起去看看。”丁萱诚恳的说道。
杜月婷听着这些似曾相识的话,还是有些犹豫甚至反感,心理压力?这不是说自己有精神病吗?杜月婷对自己的病情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她听到过亲戚朋友们在母亲去世后,私底下议论过,他们说她有精神分裂症,还说那是遗传,可是在杜月婷的印象里,母亲是个极其温柔的女人,甚至说话从来都没超过80分贝,典型的贤妻良母形象,爸爸是名缉毒警长,是一名光荣的军人,更不可能和精神病联系在一起,因此,杜月婷憎恨那些人,憎恨那些‘侮辱’她爸妈的所谓的亲戚。
杜月婷缓缓抬起她的右手,断掌,可笑,他们还说是她的断掌克死了她的父母……
可是,丁萱是个从来都不多事并且很乖巧的女孩子,杜月婷对丁萱几乎没有芥蒂,丁萱虽然很委婉的提出来这个问题,杜月婷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杜月婷转而问道:“你说精神病会遗传吗?”
“会,但也不全是,我对这个也不是太懂,可是我知道,病了就得治,月婷,你别激动,也不要误会,我……”
是呀,丁萱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我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丁萱和她的那些亲戚不一样,她是纯洁的,爸爸妈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并不冲突,也许是我想多了,杜月婷对丁宣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行,等学校‘解封‘了,我们就去,不是我想多了,而是你想多了。”
丁萱没想到杜月婷会这么爽快的答应她,还送给她一个难得一见的微笑,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这个丑丑的微笑是对她的信任,丁萱嘴角抽搐了几下,有些激动,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和杜月婷击了个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