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火车平稳的滑进南宁火车站。透过火车玻璃窗,十一月份贩人肌肤的冷雨,将整个大地涂上一层阴沉。湿漉漉的丰胸广告牌呆然矗立在出站口旁边;路标依然不知疲倦地指向一个地方;地面搬运工正百般无奈地把一袋袋物品有条不紊地往传输车搬运等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忧郁派电影的镜头。天空阴霾地笼罩着这个无聊的日子。我想,罢了,罢了。又是这样的压抑,看来我还是忘不了这个地方。
我的皮大衣被风吹得飘起来,那景象有点像海外归客的画面。转瞬坐在候车室的我,被旅途的颠簸弄的头晕脑涨。天花板流出的背景音乐是周杰伦的《半兽人》。那飞快的节奏更是让我难受。在此期间,不断有旅客背着沉重的行旅包从我身边察过。车站服务员走过来问道,“先生,您没事吧,有什么可以帮到的吗?”
我抬头看着这位美丽的服务员,微笑回答,“没事,只是有点累,过一会就好的。谢谢。”
服务员微笑转身,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头。周杰伦依然在唱着《半兽人》,外面的雨依然在懒懒地下着。步出候车室,看了看车站外面的广场。想这广场还是没有改变——公共坐椅还是那些坐椅、地灯还是那些地灯、小卖部还是那个小买部。
三年前,我是怎样离开这个车站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记得那天也下着雨。大滴的雨水落在我的雨伞上,击出噪噪的声音,然后组合成好听的噼里啪啦。火车停靠在月台前,犹如哭泣一般拉着长笛。快登上火车的那一刻,我环顾四周,想预感会有一个人出现,而奇迹往往是在这样的预感中诞生的。于是,我异想天开——白茫茫的远处似乎有黑影在向我招手。模糊的黑影在变大、清晰,声音也不断地熟悉着。此时的我,却顾不得用力去撑雨伞,任凭风把它吹到铁轨上。冷冷的雨水落到我的身上,感觉到雨水从冷到暖的变化,最后雨水的温度完全融入我身上的温度。顿时,我的眼泪跟这雨一般,滂沱不已。女孩在召唤着:“别走,别走。”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然后紧紧的抱在一起。两个水人在这里上演了一场离别戏。
结果,实景并没有按照我想象中那样发展。那天,慧丹打着雨伞来送我,说了几句客气话,我便上了火车。也不记得我和火车是怎样离开她身边了,只记得她越来越模糊。直到我看不见她的样子。火车就这样义无返顾地带我离开了她,或者说我就这样义无返顾地跟着火车离开了这个女孩,然后直奔北方的某一个城市。
直到今天,我才突然明白一件事情。不管你走到那里,只要你还惦记着这个地方的某一个人,已经证明了你还没有真正的走出这个地方。步出车站的脚步证明了我的观点是对的。我又回来了,并预言将永远走不出这个南方小城市,或身子离开了这座小城市,却牵肠挂肚地想着这座小城市。这就是走不出这座城市的原因。
小雨依然在下着,似乎故意制造拨弄我的情绪。透过对面啃得基店的玻璃窗,里面稀稀拉拉有人端着碟子在晃动。为解无聊,我索性转进了这家啃得基商店。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桌子旁边,静静地吃着汉堡、喝可乐。旁边几个青年在鬼鬼祟祟地讲笑话;在过去一桌有老人带着小孩在这里喝可乐。老人在他年轻的时候未曾喝惯也没有喝过这西洋玩意,只好偶尔陪孙子喝一两口,还不忘记问孙子,“好喝吗?”;有年轻夫妇来这里吃啃得基,为的当然不是其中的味道,只是借这地方,以至能更好的保持他们刚谈恋爱时的烂漫。
慧丹是怎样说这些可乐来着?想起便觉得她真的有点莫名其妙。
她一边喝可乐一边看着村上春树的小说,看的出奇认真,每每不忘跟我说上一句,“你觉得这东西好喝吗?我是说可乐。”然后用手指隔着书页抬头看着我似乎等待我的回答。
“还可以,不过可乐是凉的,为什么在冬天都那么畅销?”我问她。
继续看书,对于我的问题,她似乎没有听到。于是话题不能得以进行。过了好一阵,她突然又抬头看着我问道,“你说什么来着?你说冬天不可以喝可乐?”
“不是不可以,是为什么。”
“恩,这个啊,大概人们喜欢把时间倒退吧,因为大家都喜欢夏天。”显然,这样的回答很赋予艺术性。想在冬天喝凉凉的可乐就能找到夏天的感觉,不禁觉得人们的想象力非凡。说完,又把书打开,然后继续翻动书页。我斜过头去看她的书,她发觉我在看她的书,抬头微笑道,“你也喜欢这本书?”
“恩、、、、、、不是很喜欢。只是想知道你在看什么书而已。”
她对我说的这句话似乎很感兴趣,索性把书放进她那米色书包,然后身子坐直问我,“你想通过书了解我?”
“那倒不是,只是想知道你看什么书而已。”发觉这句话已被我说了两次,不禁觉得自己很千篇一律。但问题真的是应该这样回答才够真确。正如有人问你为什么不吃饭,你回答吃饱了,然后那个人继续问你吃饱了为什么不想吃饭,我只好重复说刚才的那句话——吃饱了就不想吃饭。如今想想她当时的问题真的另人难忘。
“想了解我也不是不可以啊?我是说你可以故意去了解我,试探我啊?”她跟我说完话之候总要微笑着,让人不得不陪着她一起微笑。她的眸子也极其灵动地看着人。她的眸子的确是很清澈,清澈的没有一点杂尘,让人生怕惊动她的这一汪清澈。
“是吗?可以?那我就去了解你。”
然后我们相笑不已。喝剩的可乐瓶空空的摆在桌子上。我们的话题不多,但奇怪的是,有时候便莫名其妙地觉得这种无聊是快乐的,以至今天不可名状地觉得这种无聊很有意思。喝完可乐后本应该离开这里,但谁也不想事先说要走。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个店,距今无法明白。正如你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吃臭豆腐一样。那天,我们在这个啃得基店里从中午一直坐到晚上。直到晚上十二点种没有公交车,我们逼不得以要步行回学校。
虽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但当时光流逝的时候,再回头找这些事情却让人无比的快乐。想想真的像周杰伦唱的那样《回到过去》。
我们步行在街上,路灯把两个影子投在街的中间,时儿奔跑时儿慢步走,俨然两个不知世事的小孩。她背着一个米色书包,看上去竟显得很可爱。时不时的用脚踢动路面的小石头。见我抽烟,她伸手问道,“我也要抽一根。”
“你也喜欢抽烟吗?”
“不喜欢,很讨厌,但我喜欢闻你身上的烟味。”
“是吗?谢谢,可抽烟的确不好。”
她动作敏捷地抢走我手上的烟草,“可我喜欢啊。”
她捏着我抽过的烟草,翻来覆去地观察烟头,然后闭上眼睛吸一口。表情很是可爱。烟雾呛得她咳嗽不止,我笑她不会抽烟却要装酷。她学我的样子昂起头吐出一个烟圈,然后不忘在我面前骄傲一翻,“谁说我不会抽?你看这些烟圈。”她指着她吐出的烟圈,一阵风吹来把烟圈吹走了。换我吐出眼圈,她用手指在烟圈的中间作旋转动作,并咯咯地笑着。我们就这样俩人轮流抽一根烟,然后轮流吐出烟圈做烟圈游戏。还从中作比较,看谁吐的烟圈漂亮。其实也没什么好比较的,每个烟圈都是一样,圆圆的然后消失,仅此而已。更没有标准答案可衡量哪个烟圈漂亮。但我们却故加以描述,说谁的烟圈不尽意。然后我学诗人的深沉,继续讨论那些烟圈,我说,“烟雾消失了,但它并没有因此离开了我们。”
她问,“那它到底去了那里?”
“它只是以一个更好的方式溶入于空气中罢了。”我继续学诗人的深沉。
“那它还是一样离开了我们啊?”
这时可不能深沉了,我说,“笨蛋,我说的是烟雾的灵魂,它的灵魂依然留在我们的心中。”
“烟雾也有灵魂吗?”
“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有灵魂,只要你相信。你要是不相信,什么东西都没有,包括人也没有灵魂。”
她总要听了我讲的话后,略有所思地不断的点头,似乎在思考我所讲的是不是正确的。
不知觉中,我们回到了学校。在宿舍门口她向我挥手,“明天你在哪个教室上课?”
“在新三栋,你也来吧。”
她已经转身上了楼梯,声音从二楼的楼梯传出,“好的,我一定去,记得帮我占个位置。”
发生在啃得基店的事情就是这样。
喝了一大杯可乐,我步出了这个店,拦下一辆车。车子在这个城市蜿蜒辗转,城市的街景像看胶卷图片一样,各一承现。
旅店的房间的确乱。刚把行李放下,便有小姐问你,“先生,要按摩吗?”本想旅途了一天也累了,花几十快钱按个摩,也不算夸大消费。于是回答道,“好的,一个小时。”
小姐道,“好的,一个小时五百,还赠送一合十个装的避孕套。”
知道营业的性质,我推辞了小姐的好意。小姐没有做成生意,走后留下我一个人。之后又有买避孕套的商人敲门问道,“先生,要买避孕套吗?”
商贩走后,房间再次显得冷静。为打发无聊,试图在包里面找本书看。最后什么书也没有找到,反而找到一张信纸。这是我去年写给慧丹的信,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我没有把这封信寄出去。但我一直在乎这封信。每到一个地方,总要带上它。我约莫觉得有一天准能在某个地方见到慧丹,然后可以亲手交给她。但我知道这种不科学的想法终将是徒劳的。只好随便把信丢进包里,我去到那里它就跟到那里,想等徒劳的那天也好安慰自己说,“我没有刻意把信带在身边,只是信本来就在包里,包跟着我,它固然跟着我罢了。”所以会很自然的认为我是带包而没有带信。
读了一会信,便有了困意。第二天一直睡到十点多钟。旅社的服务员敲门叫道:“时间到了,你还租房子吗?要的话,快出来交定金。”遇到这种旅社最好的也是仅有的解脱方法就是退房。之后,我退了房,在广西大学附近租了间小房间,买来些厨房用具。打算在这里安顿下来,然后再去找慧丹聊聊。之后,我的一个朋友跟我合租这个房子。并介绍我到一家杂志社上班。
每天早上八点要坐公交车到杂志社上班,忙的常常忘记戴领带。为避免出现不戴领带上班的现象,我在杂志社的抽屉里放了不少领带备用。一天收拾桌子,把一大捆领带放在桌上,有同事问我以前是不是卖领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