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重辉恢复平静,他满脑子都是冰曾经对他说的,在道儿上混,有些事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他不知道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绝对凶大于吉。
冰回到了房间,羽绒服被扯烂。
四哥对冰桀骜的眼神还是有所忌惮,他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问:“为什么这么做?”
冰露着半个肩膀,一个黑色简约的翔凤刺青赫然夺目:“我在帮你!”
四哥脸上的皮肉褶皱,表示他在笑,但是感受不到他的情绪。作为金鹰堂的大哥,那只翔凤很扎他的眼。
“一年来,我虽然在你身边,你却连正眼都没有瞧过我,你会帮我?稀奇啊稀奇。”
冰把肩膀上的衣服拉了拉:“所有人都知道你心胸狭隘,对手下兄弟也是严苛。现在连一个外面刚出道的无名小辈也跟他计较,传出去多丢金鹰堂的脸!”
四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我心胸狭隘?你是怪我对你看得太严吗?哼哼,你对堂里的事从来不上心,怎么在那个小子出现以后就开始帮我了?”
冰眯起眼睛,装作一脸的鄙视:“你不觉得你心理已经开始变态了吗?”
“我会查清楚的。”四哥脸上的皮肉跳动两下,扫了一眼她的肩头,甩手走了。
冰舒了一口气,要是被他看出破绽就死定了。
天亮后,雪变小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夜里重辉给高俊峰他们打了电话报了平安,高俊峰说他电话来的及时,不然刀疤子集结了手下的弟兄准备“劫法场”了。
猴子打开重辉的房门,他伤痕累累的。重辉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后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进来,看到重辉锥子般的目光:“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听说你当着那么多金鹰堂的人差点捅了老四,是条汉子;还搞了老四的女人,是个爷们儿!听着都他*娘的让人心里觉得舒服。”
“这话希望你不要乱说,会给那个女人带来麻烦的。”重辉呆呆地看着地板,昨晚,他多想把冰带走啊。
“哟!还是个痴情的种!”阿豹笑得很嚣张,“这么好的一段佳话,作为金鹰堂的死对头,我们怎么能不广为流传呢?”
“你敢!”重辉把阿豹劈领提起,顶在墙上。
阿豹没有挣扎:“我知道你能打,但是老子今天不是来跟你打架的。我们大哥让我请你过去吃饭,你可是贵客,我要是伤到你的胳膊腿了,大哥会怪罪的。”
“你也得有那个本事!”重辉猛地把他放下,阿豹一个趔趄,性子上来了:“装什么逼啊?装*逼遭雷劈你不懂啊?”
“豹哥!”猴子赶紧拦着,“时间不早了,路上也不好走,别让大哥等急了。”
走出屋子,车轱辘已经加了防滑链。一路上抛锚了很多车子,重辉身上的伤已经麻木了,他静静地盯着车窗外面的世界。
毒龙堂没有金鹰堂那么豪华,见面地点是毒龙堂旗下的一家饭店。饭店生意很好,干净整洁,服务员彬彬有礼,从表面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跟黑社会有染的地方。
进入包房后,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起身,桌子上已经倒了满满几杯白酒。中年男人非常和蔼,笑起来满脸褶子,眼睛都看不见,却还是一直保持着笑容,看样子倒像一个慈祥的父亲。
“大哥!”阿豹和猴子开门后就站在了门框两边。
重辉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和蔼的中年人跟黑帮大哥合为一体,更想象不到他怎么可能跟残暴不仁的四哥成为死对头。
“呵呵呵呵……”中年男人笑着,“你就是重辉?我叫你阿辉合适吧,来来,阿辉快坐,你不来啊我都不敢让他们上菜,凉了吃了肚子不舒服。”他的声音很浑厚,但语气更像是一个家长对孩子说话。
重辉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中年男人对现在这个场面好像很满意,他就要给别人制造出这种感觉。
阿豹和猴子也坐下了,就四个人吃饭,旁边也没有守卫的,连服务员都不留。整个饭局中年男人都是自己夹菜添汤,有时候还会给重辉夹。
酒过三巡,四个人也没有谈论关于毒龙堂或者金鹰堂的一丁点事情。中年男人倒是一直关心阿豹、猴子的家里,父母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药之类的。有时候也会问及重辉,重辉开始很戒备,慢慢地也就放下了心理防线。阿豹和猴子也都很自然,看来这中年男人平常就是这么对待兄弟,不像是装的。
怪不得毒龙堂的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跟金鹰堂作对。重辉想,毒龙堂靠情义拢住人心,可金鹰堂却是靠钱。这两招无疑都是靠谱的。
门突然开了,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子站在门口。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消失过:“小江啊,你看你这么没礼貌,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啊,我这正陪客人吃饭呢。”他轻轻责怪着,语气却很平和。
那个叫小江的男子和阿豹是一个级别的毒龙堂的骨干。小江说:“大哥,昨天晚上张杰强*奸了一个姑娘。”
阿豹和猴子不约而同地看向中年男人,脸上都是不安的神色。
“哦!这事儿啊。”男人轻轻皱了皱眉头,“那他是跟你的,你就执行帮规吧。这事不用问我。”
“可他是您的侄子……”小江话还没说完,中年男人挥挥手:“自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给他点教训不长记性。你说是吧,阿辉?”
重辉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尴尬地笑笑。
中年男人摆摆手让小江回去:“好了好了,按帮规办事儿吧,剁他两个指头。”
这顿饭吃得重辉茫茫然不知所以然,吃过饭后还给他换了一间豪华的房间。不时地有服务生送茶送饭,却并没有给他安排什么事做。
“这个人眼里透着一股子霸气,有胆略,能成大事。”毒龙堂大哥张黄河站在几盆大盆景前面,娴熟地浇着水,身后的阿豹和猴子站着。
猴子欠重辉的人情,他问:“大哥,这个人身手好,胆子也大,很讲义气。干脆直接让他进我们毒龙堂算了。”
“呵呵呵呵……”张黄河笑着:“可万一他是金鹰堂派来的卧底呢?你们说他捅老四,万一只是假象呢?周瑜打黄盖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要不我用点手段……”
阿豹话没说完,猴子便打断他:“不行,豹哥,重辉可不怕来硬的,而且他还救过我。”
“那你说怎么办?”阿豹有些不高兴。
张黄河把喷壶放下,伸了个懒腰:“唉!老了,浇个花累的膀子酸。”张黄河接着说:“我记得老四给他们手下说过什么‘逢龙必打’?呵呵,他以为他是哪吒啊。金鹰堂的人身上都有鹰的刺青,我们的人有龙的图案。猴子不是说想让他进我们毒龙堂吗?我们就在他身上纹一条龙,这样,金鹰堂的大门怕是一辈子不为他敞开了。”
猴子皱着眉头:“大哥,单凭一个纹身就让金鹰堂对重辉下手?”
“老四掌管金鹰堂十几年了,他们的人对咱们毒龙堂也是恨得咬牙切齿,我们就给他刺个纹身,但是也不让他进毒龙堂。外界就会以为我们故意掩饰,如果他真是金鹰堂的卧底,金鹰堂肯定会以为他叛变了。”
“那给他纹一条什么龙?”阿豹问。
“过肩邪龙!”张黄河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是个比较迷信的人,“给他纹个五爪的。”
阿豹的和猴子的脸色很难看。阿豹是嫉妒,下面的马仔只是纹了个象征龙的简单图案,只有骨干大哥才配纹过肩龙。猴子是担忧,道儿上有讲究,邪龙不是随便纹的。
重辉醒来后,是在一个比较古朴的小木屋里,重辉晃晃晕晕的头,一定是毒龙堂的人在食物里下了药。
木屋的墙上挂着很多纹身图腾——青龙、白虎、锦鲤、夜叉等,还有很多抽象的,重辉看不明白,摆在墙体正中间的是一个怒目圆睁的关公像。
重辉想起身,却感到浑身酸痛,他的伤还没好,可是肩膀和胸前的皮肤却火辣辣的疼痛,他低头一看吓了一跳,一条青黑色的尖角长牙,矫健遒劲的四爪邪龙从后背盘过左臂越过肩头,凶猛有力的龙头栖在左胸膛。
重辉心跳加速,这帮人到底想干嘛?他的怒气升腾,翻身跃起,却惊恐地发现本来盲着的龙眼怒睁,血红的眼珠让重辉感到着实惊奇。
一个大冬天只穿着一件白色跨栏背心的老头走进木屋,老头弓着背,声音很沙哑:“你醒了。”
“你是谁?”重辉皱着蚕眉。
“哈哈哈哈……”老头笑着,“不错不错,好久没有纹出这么生动的作品了。你的眼神和你身上的邪龙的眼睛一模一样。”
“你不是毒龙堂的人吧。”老头摆弄着墙上的纹饰说,“毒龙堂新来的弟兄是没资格纹大龙的,他们都是纹图案。可是骨干大哥韩城,小江,阿豹什么的我都认识,我没见过你啊!”
老头接着说:“你们大哥让我给你纹邪龙。可是谁都知道,邪龙邪性的很,不是一般人扛得起的。要是八字合,阳气盛,邪龙会让你逢凶化吉时来运转,可是如果不合,”老头摇摇头:“就会非死即伤。老头子我刺了一辈子青了,让我纹过邪龙的大哥们,现在囫囵个活着的没几个。”
重辉摸摸左胸的龙头,心里一阵打鼓。
“你们大哥让我给你纹五爪龙,可是五爪龙是短命龙,如果不是帝王,纹了五爪我保证你活不过三十岁。我老头子土埋脖子了,一辈子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可不敢再不积德了,所以我就给你纹了个四爪的。”
“邪龙本来就邪性,要是开了眼更了不得,开眼必须用你自己的血,所以我在你开眼的血里掺了鸽子血,只有在你情绪激动的时候,邪龙才会睁眼。平常是不睁眼的,邪气会小一些。”
重辉脸上闪过一丝兴奋。
“很酷是吧!”老头冷笑,“年轻人,这不是闹着玩的。不知道你们大哥怎么想的!”
老头说着,冲着那幅关公像拜了拜。
张黄河推门而入,几个一身黑衣的人列在门口。他看着重辉****的上身,目光落到邪龙的爪子上,眉头一紧。
“我们这行做缺德事会断手的。”老头斜着眼睛说。
“呵呵呵呵。”张黄河笑道,“老哥哥的功夫越来越棒了,我身上的云中龙都没有他身上的这么有气势。”
“是他身架子好。”老头没有好脸色给他,言外之意是重辉要比他有气势。但张黄河好像不太敢得罪他,只能暗自吃瘪。
离开木屋后,张黄河叹口气:“看他到底怎么时来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