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时。
整个世界都被深夜的这片漆黑吞噬。
从市中心放射出去的干道上一点光亮,奥迪车在夜幕下疾驰着。
车灯大开,重辉睁大眼睛,看不透前方的黑暗。
这段路路灯坏了。
前挡风玻璃把一个个冰凉的雨滴撞碎,重辉打开雨刷子,视线却模糊。
钢牙紧咬着衣领,他低声咆哮。刚才的一幕幕血腥代替了他所受的侮辱,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闪现。
车窗开着,泪水飚向脑后。副驾驶座上,是一把带着藏家味道的二尺长刀。
如果没有纨绔子弟的侮辱,如果没有女友的背叛,如果没有深夜里身着少数民族服装贩卖管制刀具的小贩,重辉也就不会踏上这条路。
四个小时前,重辉像一具尸体,走在假日酒店返校的小路上。
他看上了这把刀,小贩操着生硬的普通话张口要1000。重辉的所有存款也不过1000块钱,他看了看马路对面的自助银行,突然很舍得,转身。
“800!800已经很便宜啦。这是好刀,800少一分不卖哒。”小贩的普通话听着很别扭。
重辉掏出银行卡:“我不是要走,我去取钱。”
重辉的眼里没有一丝对这个世界的怜惜。
今夜的雨很凉,他抱着被厚厚的报纸包裹的砍刀返回学校。脚步很轻,栖在树上的群鸟却惊飞,枝桠微摆。
公寓楼狭长的走廊里灯光微弱,脚步声清晰却空旷,声波在洁白的墙壁上碰撞着远逝。校园路灯的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把重辉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停下脚步,世界戛然沉寂。
重辉屏住呼吸,抬手果断而有力地敲响了309寝室的门。
“哪个混蛋啊?”
里面传来睡梦被吵醒的咒骂声。
敲门声再次响起。
“你妈的。”有人下床向门口走来。
重辉脸上没有表情,今昨两次所受的侮辱像影片快进一样在脑海中重新闪现了一遍。
在他认为,失去了生命中最爱的人,生命也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他拆下刀上的报纸。
伴随着叫骂声,寝室门被猛地拉开。
是那个矮个子男生。重辉将报纸“唰”地蒙在他头上,手起刀落,矮个子男生闷哼一声直挺挺倒在寝室的地板上,报纸迅速被鲜血浸透。
重辉将门反锁,寝室里的人还没看清是个什么状况,红光一闪,离门口最近的人被砍透了胸膛。
剩下的两个人已知不妙,慌忙跳下床,重辉不做迟疑,就近揪住一个,抹脖子就是一刀。
最后一个跳下床,站在窗边的就是鲍雨,他借着窗外的灯光看清了重辉溅了血的狰狞的脸,下巴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鲍雨转身准备跳窗户逃跑,重辉岂能饶得了他,一个箭步跃上去,揪住头发猛地拽回床上。鲍雨张着大嘴没啊出声来。重辉的刀照着他脖颈子便砍了下去,鲜血井喷。只剩一点皮肉连接着身体和脑袋。
动作干净利落。重辉透过门镜观察了一下依旧安静的走廊,他靠着墙壁瘫倒在地上,不均匀地喘着粗气。手脚酸软,可手里的刀依然紧握着。
你们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你们活。
不知过了多久,一分钟还是一小时,在重辉空白的脑海里已经没有概念了。
他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但敢确定这些人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水龙头被打开,被水稀释后淡红色的液体漏进下水管。重辉把血污洗去,把刀身擦净,他对这寒光略作欣赏,这把刀用着已经很顺手了。
窗外的夜猫子好像在哭。
重辉把这个“富二代寝室”洗劫一空,钱在这一刻——在他准备逃亡面向未知世界的这一刻是非常重要的。
他是个固执的人。因为家庭的缘故,他自小饱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算有出息了,却还是被不平等对待,心底的伤疤一次次被揭开。于是他的内心在低吼——一切不想让我好过的人,我都让你们死。
所以,他才不会选择自首。相比之下他宁愿自己结束生命。
把刀包好,拉上窗帘。他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走出门将这四具尸体锁在里面,为他的逃跑争取时间。
他是个冷静的杀手。
临行前,他还想跟晓彤告个别,可是情势紧迫,而且想到她的背叛,告别也就没必要了。
黎明让重辉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怎样。
雨停了。
这是一条不知名的路,在导航仪上都搜不到。道路两旁青草中夹着黄色,车子向前,远处的山丘绵延着,看不到尽头。
所谓远观山,近看水。这样的景色让重辉沉静下来,仿佛要沉到泥土里那种安适。
渐渐的,路边会有几户田庄。
重辉不想看到人烟,或者害怕看到人烟。经过村庄时,他便猛踩油门,快速通过。直到四野又是一片原始景色时他才放下心来。
已是中午,前方又出现了三三两两的房屋,重辉刚要加速,却看到挂在屋前一块木板上歪歪斜斜写着“加油”两个字。他戴上口罩,下车。
门前的磅上放着一个油桶,是论斤加油。
加油的是一个有些谢顶的老汉,走起路来还是个跛子。油箱加满后,他拎着桶放回磅上,看看示数伸出四个手指头:“400块钱。”
重辉没有动作,他在想这次在郊外能碰到加油点,可是再往前走未必还有啊。
老汉有些急:“俺们这里啊都是这个价钱,油运到这里这么远路子是有很大风险的。”
重辉看到墙边放的几个空桶:“老板,我不是嫌贵。我是想再往前也不一定有加油站,你能不能多卖给我两桶?”
老汉打量了一下重辉,阴阳怪气地说:“这样很危险的,你要是带着汽油做坏事我们也是要受牵连的。”
重辉笑笑:“大伯,你看我像坏人吗?”
老汉没再看他,只是说:“那这个价钱要涨点。”
重辉痛快地答应了,老汉也就没再说啥,找了两个新桶,灌好油,还找好了可以固定油桶的绳索和支架,牢牢地装在后备箱里。
重辉准备离开时,老汉斜着眼睛看着他:“要车牌不要?”
“100块钱一个,但是要拿你的牌子来换。要是不换牌子那就500块钱一个。”
老汉仿佛能够看出重辉心里的想法,毫不掩饰地说出其他业务。
重辉交了钱,老汉从屋里一跛一跛地走出来,递给他一副西北某省的牌照。
重辉走后,老汉摘了“加油”的招牌,带上食物,进山放羊去了。安全起见,每做完一笔这样的生意,他总要出去躲几天才会回来。老汉是个精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