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牛十口照旧起了个大早,尖着耳朵听了一阵,没听见外面吵闹,才放宽了心,瞧一眼睡的跟猪一样的肖云夏,摇了摇头,一脚招呼到他的屁股上。
肖云夏骂骂咧咧的起床,陪着吃了早饭,便收拾起和牛十口一道出去了。
两人挨家挨户的问了情况,却是一切正常,似乎昨天的事情,没有被那鬼知道一样,还是说那鬼知道来了高人,不敢再贸然出手了?
接连三四天,都没什么动静,肖云夏有些急躁了,只和牛十口说,再不出什么事,就收拾着走了。
村民们也稍微安了心,只觉得牛十口给的符箓起了作用,白日里遇见师徒两人,也是招呼的勤快。
第五天,牛十口带着肖云夏出了村,说是要进山到处看看。
肖云夏不解,问为什么,牛十口正色道:“你记得刚来的时候,满山坟头却没阴魂吗?”
肖云夏点头,恍然大悟,:“师父,你是说,有人拘魂养鬼!?”
牛十口点了点头,走的更快了。
不想刚走出村十步,突然觉得身边一股阴风吹过,当下一惊,四目相对,一瞬之后,师徒两个都是追着那股阴风朝村子里跑去!
那阴风跑的飞快,嗖的一声窜进了一户人家,紧接着,就听见那屋里传来一声惨叫,两人都是吓了个结实,这青天白日,怎么就出事了?
肖云夏性子更急,一脚踹开了那户人家的大门,眼前的一幕惊得他呆了——屋内,满地是血,血泊之中,躺着一个小孩和一个老人,都是被砍断了手脚脖子,此刻,一个妇人瘫坐在墙角,掉了一条手臂,浑身是血。
一个男人提着斧头,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跟前,举手就砍!
“啊!”妇人绝望的尖叫刺人耳膜。
斧刃在距离那妇人的头颅一寸的地方停下来了,男人的高大的身躯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背上多出了一张蓝阶离魂符,七窍之中冒出一股股猩红烟雾,在半空聚成了一个人形。
“红衣厉鬼!”牛十口右手持青铜古剑,左手掐着指诀,直盯着那只鬼。
红衣厉鬼被牛十口从那男人身体里逼出来,嚎叫一声,也不与他打,嗖的一声,又钻进了倒在一旁的小孩身上
红色烟雾刚一莫入小孩的尸体,那小孩便诡异的爬了起来,动作迟缓,却是令人头皮发麻——鬼扶尸!
那尸体动了起来,大叫一声,直朝着牛十口扑了过去,牛十口手起剑落,剑尖直顶在那尸体的脑门上,发出一阵金光,让他前进不得。
却不想那尸体突然抱住了剑身,往下一压,整个胸膛往前一顶,青铜古剑倏地一声穿透了那尸体的胸膛!紧接着一道红色烟雾从小孩的眼睛、嘴巴里倏地一声射了出来,从窗户里面飞走了!
这家伙,逃跑了!?
巧的很,鬼刚跑掉,剑还没来得及抽出来,就冲进一群人来,一个个手中都拿着武器,钢叉,镰刀,锄头,铲子……当看见牛十口提着剑刺在那小孩的胸口的时候,先是震惊,而后满是愤怒——满口说着要为他们抓鬼的道士杀人了!而且手段残忍!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杀人犯!”一群人大吼大叫,蠢蠢欲动。
“喂,我们才不是……”肖云夏一听,急了,一边喊,一边冲了出来,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村民们一锄头敲在了头上,顿时献血直流,正要出手反击,却被牛十口一口喝住:“住手,你想干什么!杀人么!?”
被牛十口这么一声怒喝,肖云夏自然不敢再动,两人就这样被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又被捆在了村头的大树上。
天快黑了,今天飘了些小雪,两人的衣服都被扒了,只留了个裤衩,冷的直打哆嗦。
一大群人围在旁边,正商量着要怎么处置两人,是报官府来押人,还是就地给解决了。
“人不是我们杀的,是鬼,我们看见它了,红衣厉鬼,你们抓错人了!”肖云夏大吼大叫,心里冤屈的厉害,牛十口则是一声不吭,只在一旁摇头叹气。
“师父,师父,你咋不说话啊?”肖云夏吼了一阵,没人理他,觉得孤单,扭头看着牛十口:“我们要死了也!?”
牛十口横了他一眼:“我说什么?你让我一大把年纪去求他们?还是像你那样大声嚷嚷?我若像你那样没命的叫,只怕等不到他们杀我,我就死了,还死的跟哥老流氓似得,毫无尊严!”
肖云夏听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现在这样子只穿着裤衩去见阎王就有尊严了?”
“你!”牛十口顿时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只是被绑着动不了,要不早就跳起来修理肖云夏了。
“还是报官吧!”那保长终于做出了决定,这让肖云夏稍微松了一口气,既然报官,那么至少的等一阵子才会要他们的命,说不准还会替他们昭雪。
不过刚高兴一会,下一句话就让他心凉透了——“报官可以,但是得先打断他们的手脚,免得跑了,你看刘常贵他们一家,死的好惨,他媳妇都被吓疯了!”
商量好了,就只见一个大汉拿个大木棍过来,不管肖云夏怎么嚎,一棍子敲在了他的膝盖上!
“咔嚓!”一声脆响,肖云夏惊慌的看着自己膝盖,紧接着哈哈大笑:“哈,哈哈,没事,没事!”
木棍断了。
村民们惊呆了,没想到这家伙的骨头这么硬,碗口粗的木棍都敲不断,反倒是折断了木棍,想了想没办法,一时半会也没再动手。
肖云夏正直得意,却突然听见有人喊让路,抬头看去,却是两个人扛了一根碗口粗的铁棍过来!
“喂,喂,等等,等等,等一下!你这会打断了我们的腿脚,官差来了,定说你滥用私刑!”这回肖云夏慌了,一个劲的挣扎。
“等一下!”正要敲打,人群之外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喝住了那些人。
众人让开,回头看去,居然是红鲤!
“这事不是他们做的,放了他们吧。”红鲤是来求情的。
这下热闹了,村民们将她也围了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指着红鲤又叫又骂,只说牛十口和肖云夏是和她一伙的,就是来索命的,如今还有脸来这里,说着就要连红鲤一起打。
“我看你们谁敢动!”这时,李打渔也冲了出来,手里握着明晃晃的鱼叉:“谁敢来?你们这群人,之前就欺负我家穷,现在又欺负我娘子,真当我怕了你们?”
有人搏命,这些村民自然就要掂量掂量了,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娘子,我们回去。”李打渔见村民们怕了,便抓住机会,拉着红鲤的手就要走。
见李打渔要走,村民们又不干了,将他们拦住,保长站在最前面,问红鲤:“红鲤啊,你刚才说什么?不是他们做的?人赃并获,你还要替他们狡辩?你说不是他们,有什么证据?”
红鲤听了,挣开李打渔的手,说道:“你们没发现吗,道长用的是剑,但是除了那个孩子胸口上的伤口,其他人都是被斧头砍死的,而且莫名其妙死了的那个男人手中不是还拿着斧头吗?”
保长听了这话,愣了一愣,然后说道:“你又不是仵作,怎么知道?张才修拿着斧头也许是要去保护家人的,被这妖道用了法术打死,有又什么不可能?”
保长话一说完,所有人都开始指责红鲤,越说越怒,眼看就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了,红鲤见控制不住,只得说:“那也的等县衙里来人了,请仵作验尸,你这滥用私刑,信不信我告你一状!?若是我说的没错,你还用错了刑,你要蹲大牢的!”
红鲤这话说的严重,那保长也被唬住了,想了一阵,只得叫人收了铁棒,但人却是不肯放的,红鲤还要说话,也被李打渔硬生生拉着走了。
入夜了,红鲤守着李打渔睡着,又悄悄的起了床,化作一股橘色青烟从窗户飞走了。
村口,大树干上,肖云夏和牛十口沮丧的耷拉着脑袋,突然听见有人说话:“我放你们走。”
抬头望去,却是红鲤来了。
红鲤手中拿着两件衣服,朝两人走了过去。
“好好,多谢红鲤姐姐了……”肖云夏喜出望外,他恨透那些有眼无珠的人,而此刻他更理解红鲤的感受。
牛十口却不答应,喝道:“我们不走,我们这一走,那就是黄泥裹裤裆,不是屎都是屎了,岂不成了逃犯?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必须还自己个清白。”
“哎哟,师父,老爷子,你自己命都保不住了,要清白做什么?”肖云夏急得大叫。
牛十口却不理会,只说句:“要走你走,我不走,你走了,也别在叫我师父!”
肖云夏还想说话,却被牛十口堵在了嘴里,还狠狠骂了他一通,看样子已经是气急败坏了。
这下肖云夏愣了,看牛十口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只得朝着红鲤苦笑:“看来是走不了了,红鲤姐姐,谢谢你了,你回去吧……”
红鲤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将衣服给两人披上,转身走了。
离开村口大树,红鲤又去了那个很远的山坳,望着空空如也的山坳,又悲又怒,望着天空哭喊:“老天爷,有必要这么做吗?我废了多大的力,才收集了这百余只鬼,如今什么都没了,我也没有去抓那些本该轮回的鬼啊,我养的,都是些孤魂野鬼啊!没有我,它们已经灰飞烟灭了啊!?就算这样,你还是要这样对我吗?”
红鲤哭喊一阵,瘫坐在地上,嘤嘤直哭:“李郎啊,我如渡劫不过,怎么和你厮守,我若不渡劫为王,你迟早被我妖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渡劫,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站在我这边……”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地底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