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两人都出来了,围在外面的村民们反倒是安静了许多,只有些妇人还在叫骂,唾沫星子飞的老远,骂的也是十分难听。
李打渔气的青筋暴露,双拳紧握,但红鲤仿佛听不见,环顾四下,说道:“我和我相公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人家,你们也看见了,这光天化日,害怕我是什么恶鬼?我如是恶鬼,我家相公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难不成你们以为我家相公也是恶鬼所化?”
“村里怪事连连,死了许多人,我也很难过,但你们不能因为他们曾经对我做了什么,就把他们的命算在我的头上吧?我一个妇人有何能耐,做那样的事?还恳请你们放过我夫妇二人,我夫妇二人定清倾尽所有请来高人了结此事,还求大家……”
话没说完,红鲤头上就见了红,血顺着雪白的脸颊流了下来,地上躺着一块尖锐的石头,还带了些血。
“谁打的?谁?给我站出来!”李打渔见红鲤被打伤,再忍不住了,暴怒起来,卷起袖子就要去人群里揪人。
“算了,李郎,正如保长所说,这事虽不是我所为,但看起来与我脱不了干系,我……”
红鲤这话一说出来,李打渔更是气的只跺脚,嘴里不住的叫骂:“是,是与我们脱不了干系,但是那些人,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整日里缠你,那妇人骂你,打你,就该了?说不准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叫厉鬼收了他们……”
人一旦愤怒,就失去了理智,此刻的李打渔便是这样,殊不知这些话一说出来,就如同在烈火上浇了一桶油,村民们瞬间就爆发了!
篱笆栅栏很快就被愤怒的村民扯的稀烂,一个个吃了火药一样的,拿着长短木棍,拖了镰刀锄头,直冲向夫妇两人,看样子是准备将他们两人活活打死了。
“停手,住手,都给我住手!”肖云夏见了,赶紧使了一个身法,借一阵风到了那些村民前面,伸手拦住:“你们别冲动啊!”
哪里听的见?看眼就要将肖云夏一道打了,突见的火光一闪,呼的一声,火光冲天,将那群愤怒的村民阻挡了下来,定睛看去,却是牛十口,只见牛十口手持青铜古剑,古剑上燃着熊熊烈火。
牛十口用火光拦住了村民,大声喊道:“大伙别激动,我乃得道之人,你们村的事,我也有所了解,确实是恶鬼所为,但眼前这对夫妇都是平常人,你们若是将她打死了,岂不是给自己造了孽,还便宜了那恶鬼?放心,这件事,老道我管定了!”
“老家伙总算是做了件好事。”肖云夏长舒一口气:“好险,好险。”
村民们见牛十口手持宝剑,剑身燃火,心中害怕,又以为真是得道高人,也就没有再涌着上前,只在那七嘴八舌的说着红鲤的坏话,并没有放弃将红鲤赶走的想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那鬼真是因为红鲤而杀人,那你们今天将他们赶走了,岂不是全部得罪了它?它发起疯来,只怕是整个村子都要遭大难啊……”牛十口见村民气焰消了许多,便收了剑,语重心长的说道:“所以,还是让他们留下,待我查清楚事情的由来,捉了鬼,再做定夺,可好?”
这话的确唬人,但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村民们各自私底下交头接耳一阵,大多面露惧色,只看着牛十口问这下该如何是好?
“这样,我这里有些符箓,你们一家人领一张回去,贴在自家门上,如遇到事情,还可抵挡一阵。”牛十口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叠画好的符箓来,自然都是是没什么品阶的符箓,但对付一般的黄页白衫也是够了。
村民们这才答应下来,谢过牛十口之后,便悻悻离去了,仿佛对这抓鬼一事,并不抱多大希望,而且此刻已经是人人自危,因为听了牛十口方才的话,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所为算不算得罪了她,特别是丢石头的那个人,走路都有些踉跄了,就算是手中有这符箓,也是不得安心。
遣散村民,李打渔便搀了红鲤上前行礼,各自介绍了一阵,便谢道:“多谢道长出手相救,请道长到屋里一坐,也好让我们道谢。”
牛十口正要推辞,肖云夏却突兀一句:“好的,多谢姐姐了。”
说完,居然走在了主人家前面;牛十口赶上一步,将他拽了回来:“你做什么?”
“来着是客,更何况我们还要帮他们解了这误会,是贵客,自然是要请我们吃上一顿的,你说是吧,红鲤姐姐?”肖云夏被牛十口拽住,头却扭到红鲤一边,嘻嘻的笑。
红鲤笑道:“说的极是,请吧,不用客气,此事还望道长多多费心了。”
话到这份上,牛十口自然也不再推辞,只敲了肖云夏脑袋,悄声道:“你个小子,是不是又见人家生的美貌,想套近乎?”
“没有。”
屋里整洁的很,堂屋神龛上供着一尊佛,座椅板凳都是擦得干干净净,几乎没见什么灰尘,看来这红鲤倒是十分持家,但更让牛十口注意的是,房间里没有一丝阴邪之气,反倒是有一股祥和之气,难不成是那佛像的缘故?传说这一家人一心向佛,家里多少也是有这种气息的,这样看来,这红鲤非带不是妖魔,反倒是个信佛的善缘?
但之前那些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一样的和她脱不了关系,难不成是有鬼一直跟着她,见她被欺负便出手害命?如真是这样,那鬼在世之时必定和这红鲤有着莫大的关系!
肖云夏看着佛像,心中细细的想,要怎么才能让她开口说出来呢?毕竟,如果我没猜错,这鬼对她执念极深,只怕也是一段伤心事……
正想着,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将肖云夏的心思直拉到饭菜上面,跟着香味寻去,果然发现了一桌好菜,有酒有肉,还有鱼!
四人入座,正吃着,肖云夏挑了个时机,问道:“红鲤姐姐,我想问你个事,这事关系到这鬼为什么害人,你能不能告诉我?”
红鲤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肖云夏,说:“小道长有什么话只管问,我要是知道,一定如实告知。”
有红鲤这句话,肖云夏便没了顾忌,心中也是有些兴奋,开口问道:“红鲤姐姐,你——在嫁给李大哥之前,有没有谁对你特别的好啊?或者,之后……”
肖云夏也知道自己问这后半句话可能会让李打渔觉得尴尬,但想了想,还是照实问了。
红鲤想了好一阵,最终摇了摇头说:“没有,除了爹娘,就属我家相公对我最好了。”
“你爹娘还在世吗?”肖云夏继续问。
“在吧……”红鲤的回答模棱两可。
“什么叫在——吧?”肖云夏不懂。
红鲤说道这里,眼神有些黯然:“早些年一场大雨,涨水,把我和我爹娘冲散了,自那以后,我无亲无故,又遇歹人,是李郎舍命救了我,李郎对我又是真心相向,我便嫁给了他。”
“哦,这样啊……”肖云夏得出了一个结论,是不是那鬼就是红鲤的爹娘呢?
肖云夏刚因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牛十口说话了:“别猜了,那鬼不是她爹娘。”
“为什么?”肖云夏被这一盆冷水泼的有些懵。
牛十口吃一口菜,说道:“平时叫你好好学,你不听,你想想,且不说两个老人家是不是还在人世,就算是——红鲤你别多心啊,我只是说说,就算是不在了,怎知道红鲤现在何处?鬼不是人,客死他乡没人唤魂,找不着路的,而且红鲤也不在家乡,是远嫁到这里,更是找不着了。”
肖云夏听了,只得跟着点了点头,刚找到的线索突然断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只狠狠的夹了一夹菜放进嘴里嚼着泄愤,他甚至怀疑红鲤在说谎,或者还没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但也不好再问了。
“诶,师父,会不会是第一个爱慕红鲤姐姐的人意外死了,变成鬼回来,所以所有的靠近红鲤姐姐的人都成了它的目标?”肖云夏突然灵光一闪,问牛十口,也不管红鲤和李打渔脸色有些难看,因为照这么说来,他们身边岂不是随时跟着一个色鬼?
“有点道理,但应该不是……”牛十口再次否定,说:“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第一个遭殃的岂不应该是——”
“李大哥!”肖云夏倒是语无遮拦。
几人谈到夜深,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各自踹着心事去睡了。
睡到夜深,红鲤悄悄的了床,轻声走到师徒二人的房门外,侧耳听了听,只听见两人鼾声连天,便又摸到窗前,四下看了看,便化作一道橘色轻烟,从窗洞中飞了出去,渐渐去的远了。
那到橘色轻烟一直飞了很远,到一处山坳,方才落下,旋转着聚成了红鲤的模样,往山下一望,娥眉微皱:“少了些,怎么回事?有谁在坏我的事啊?我自得道以来,从没做过害人的事,仅此一件事有些阴损,老天爷也不放过我吗?”
独自埋怨一阵,红鲤又自言自语道:“不管你是谁,别让我找到你,不然我不会客气,毕竟,能做这事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