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海的护村队是由后天中后期武者组成的,常年维持在二十人上下。护村队还有一个后备队,由近半百后天初期武者或者有天赋的孩子组成。
每两年,护村队都会对村中七岁以上的孩子举行一次选拔以补充后备队。不过乡野之人,还是重男轻女的,故而一个女孩子除非是天赋异禀,不然是没机会参加选拔的。不过也没有哪户人家愿意将自己的闺女送进一群大老爷们儿之中。要是出了个好歹,不得悔青了肠子。
之所以选择七岁以上的孩子呢,是因为村中的习武方式相对较粗鄙,对于年纪较小的孩童的身体伤害较大。
当然,每次没有被选上的,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一定要求获得被破格选取的机会,只是这种情况较少而已,除非那些嗜武成痴者。
今年,七月流火,又到了选拔的时间。
石敢当引着自己的小孙子在黄昏时分的余晖中来到村子正中的校场。石勇夫妇则由于忙着整理白天采到的草药而没有同来。二人到时,场中已有不少人。与熟人打过招呼之后,石敢当便领着怀玉找了个绕场大石墩儿坐上去静静等着。
“小玉,你来啦。”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忽地在祖孙二人身后响起。
“小猴子是你呀!”怀玉往后一瞧,忙跳下石墩道。
身后是一个微胖的黑面汉子牵着一个瘦小的男童,童儿叫葛少聪。葛少聪从小和怀玉玩到大,是怀玉最好的玩伴,二人也是一个教书先生带着。
边等着选拔测试,两个小家伙边有一搭没一搭东拉西扯着。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负责选拔的护村队人员和参加选拔的人员都到齐了。护村队长鲁海在场中先作了选拔前的陈词,因为是“陈词”,这里也就不多说了。至于为什么没有请村长来讲开场词,那是鲁海怕村民们要在这里等到明日清晨的缘故。毕竟大家忙活了一天了,都希望选拔早早结束,然后回去休息。
之后鲁海拿了一份之前收集整理好的即将要参加选拔的人员名单一个个点了名到场中参加选拔。
选拔分为三组同时进行,主要测试内容是孩童们的身体发育情况、力量、速度以及灵敏程度。每项十分,总分达到二十五分或者力量、速度与灵敏之中有任意一项达到九分者方可通过选拔。
力量选拔是通过举石锁判定的,速度则要靠孩童们赛跑耗费时间的长短来判定。而灵敏反应则要靠护村队员虚式相攻时孩童的反应来判定。其中不免有些偏差,但也不会太大,即使因为偏差没通过的,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证明自己的。再者说了,进入护村队实际上也并非人人向往之事。毕竟习武是件苦差事。
怀玉参与选拔完毕,小脸儿便苦了起来。因为相较于其它的孩子而言,怀玉明显得落后不少。并非是怀玉自不量力来参加选拔,而是在选拔前,孩子们通常除了戏耍便是读书了。平日里,谁的身子骨儿好些是不太惹人在意的。毕竟孩子们都还小,没有发育起来,不能过早下结论。
石敢当只是拍了拍怀玉的小脑瓜儿,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等着宣布结果。
一个多时辰后,所有人员选拔结束,又等了一会儿,结果由鲁海宣布出来了。
此次参加选拔的孩童共计六十七人,未有某项异常突出者,达到二十五分标准的仅有四人,包括了葛少聪,却没有怀玉。因为怀玉生得较为单薄,力量纤弱,且没有葛少聪那般速度和反应,评分不到二十。
结果出来后,不少人唉声叹气。大人叹气是因为通过孩子的优秀来彰显自己一直是绝大多数做爹娘的通病。至于孩子们愁眉苦脸则是因为回家后八成要挨一顿胖揍了。
“小玉别难过,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去欺负他给你出气。”葛少聪在一旁宽慰怀玉道。
“阿公,对不起。”怀玉依旧难过道,“小玉将来不能带着阿公和爹娘一起飞上天捉雀雀了,也不能下水捉鱼虾了。”
“呵呵,没事的小玉。小玉好好读书,长大了考取功名或当个商贾手艺人,然后赚来堆积如山的银两。到时候让别人给我们捉小雀雀和鱼虾好不好?”石敢当倒看得开,抚了抚小玉的前额道。
怀玉:“嗯,小玉不会再让阿公失望的。”
石敢当:“好,阿公等着。不过,无论小玉将来是个什么样子,也都是阿公的小玉,阿公都不会失望的。而且生命如此漫长,一时的不如意不必挂在心上。若是在意了,念头便可能被束缚。你现在小,或许不懂,但是以后慢慢会明白的。”
“唉,可怜的小家伙儿,摊上这个老家伙的血脉,你也只能认命了。”兀地,一个带着嘲讽、挑衅的老者声音于背后响起。
石敢当听闻此声,直接扭转头去,二目圆睁,怒目而视,但却没有搭言。
怀玉一看,原来是阿公口中经常提到的墨阿公。墨阿公叫墨长图,是上任护村队队长,同时也是目前村中唯一一个先天习武者——炼体士。
墨长图膝下有一子,以及一个与怀玉年纪相当叫墨非的孙儿。墨非的爹娘是生意人,经年不在村中,怀玉至今未蒙一面。平日墨非与太公相依为命。墨非由墨长图教文习武,与村中其他孩子来往甚少。之前怀玉还纳闷为何不见墨非来参加选拔,就连此时墨非也不在场中。
“老家伙,快十年了,自我进阶先天之后,你就没跟我说过话,真是怀念啊。”墨长图嘿嘿一笑道。
石敢当一怔,心道:“是呀,快十年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未能打开心结么?”墨长图缓声道,“我说老伙计,三天后是我的五十五周岁诞辰,你还记得否?那天你可要来呀。”
“来,当然来,指不定还能遇上诞辰变忌日的新鲜事呢。”石敢当一张嘴,便没好气道。
“哈哈,你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这嘴还是如此不金贵。如若那天你来了,我便先拿出一坛当年藏下的你最喜欢的花雕,可好?”
这边正聊天斗着嘴,那边鲁海站在场中高声道:“众位父老,到此本次选拔圆满结束,现在我宣布……”鲁海环视四下的时候忽地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一个身着土黄色粗布长衫的中年胖子身上,尔后目光闪躲,支吾道:“村……村长,您……您老从郡城回来啦!”
“小海呀,你这事儿办得可不怎么地道呀!你居然从郡城回来诳我说郡守要见我,害我去了之后被郡守呵斥发癔症。回来的路上忽地想起今天乃是每两年一次的选拔。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没有我在场呢?于是我急忙忙赶回来,路上还跑趴下一匹马,我只好把自己当马,你看我这鞋都跑没了。”村长边说边伸出就剩下破袜的左脚给鲁海看。
“是,是,是。村长您没癔症,是我发癔症。您回来的正是时候。”鲁海正身大声道,“下面,有请村长作最后总结。”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在下面稀稀拉拉地掌声中,村长腆胸别肚儿一只脚没穿鞋缓步走到场中,鲁海忙闪身到后面给村长让出位置。
“我说,诸位父老,诸位乡亲。水无源而竭,木无本难立,咱们赤海的护村队要长久地维持并壮大发展,需要大伙儿的支持和新生力量的不断加入……我们要想在南域立足,在后庭崛起,在昊极获得地位……常言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所以大家伙儿不要妄自菲薄,要相信自己是有能力办大事的……”
半个多时辰之后,村长才咂摸着嘴儿意犹未尽的停将下来,环视四下,却见场中竟仅剩下自己和两个轮值在清扫场地的村民。
“王大脑壳儿,人都哪儿去了,刚不都在吗?”村长揪过一个正扫得起劲儿的大个儿道。
王大壮抬起大脑袋道:“村长啊,大伙儿听了你的教诲都回家参悟去了。”
“……既是如此,那么我宣布,本次选拔圆满结束!”村长带头儿鼓掌道,“现在,大伙儿都散了吧。”
王大壮和另一位村民也抽空儿鼓了两下,村长这才迈着方步,在星光中留下一个伟岸且孤独的身影渐行渐远。
村长名叫苟富贵,已经在任五载有余。对于村中繁琐的工作,苟富贵可谓兢兢业业,对乡亲们也是和蔼有礼。两年前,苟富贵痛失发妻,自那儿以后便与唯一的女儿相依为命。为了让心爱的闺女不受气,苟富贵便一直未续弦。
自丧妻之后,苟富贵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村中的琐事上。只是其打小便有话痨的毛病,而且飞沫满天时甚是忘情。不过由于村民们都晓得村长脾气极好,所以大家都经常在村长过瘾的时候溜掉。对此,苟富贵也不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