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幺娥搬进了后院侧厅卧房,重新过上了夜府千金的生活。
夜十九先前所说要将夜廿三嫁与怀玉之言,不过是拒绝林罗天的托词。怀玉心中挂念柯玉兰,也不会应承此事。故而此事本应就此搁置。只是,白天夜十九瞅见夜幺娥看自己的眼神时,从其中瞧出了别样的意味。这让夜十九有些犯难。于是,夜十九来到夜幺娥所在的厢房,想要同其重提其与怀玉的亲事,也好阻止某些不妙之事的发生。
踱步来到夜幺娥所在的卧房外,夜十九有些踌躇要不要进去之时,却听得屋内传来夜幺娥的抽泣声:“爹,你不能这样啊!若是哥哥没回来之前,倒还无妨,可是现在……虽然幺娥并非您老的亲生闺女,但是……”
夜十九闻此,不由怔在原处,而后轻叹一声,转身返了回去。夜十九是什么人,虽然《九世诀》并非等同于转了九世,但却也是差不离的。通过只言片语,夜十九便想到了屋中之事。可一个是自己的亲爹,一个是名义上的妹妹,自己哪里管得着呢,故而只得退去。
此时,夜廿三所在的卧房内,夜放歌正襟危坐在竹椅上,夜幺娥则扑倒在地,跪在夜放歌面前道:“……但是也不能看着您老就这么走了,至少你跟哥哥他说一声啊。”
夜放歌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想。只是,你晓得我为何不去找旁人而来找你吗?”
夜幺娥:“女儿不知。”
夜放歌叹息道:“我不过将与我争夺身体的那家伙暂时压制住了,但是我也不能保证下一刻会不会失去控制。若是失控,那家伙很有可能会暴起伤人。若是到时十九在侧,他定会选择分化出一部分夺舍十九。故而我要找一个没有修为之人使得他即使夺舍了也不过得了个无用的身体,届时十九定会循着动静,趁他虚弱之际赶来灭了他。丁伯呢,他年纪大了,我还想他颐养天年。旁人呢,我又信不过,怕此事宣扬出去,故而才来找你。只希望你不要因为为父的这种做法可能会令你于陷入死地而记恨我。”
夜廿三:“爹爹哪里话,幺娥自然不会记恨爹爹。只是难道就没有法子解决眼下的危机了么?”
夜放歌:“自打我夜家修习《五绝灵枢仙经》起,便难逃此厄运。你要告诉十九,若是能真的度过此大劫,定要其莫将此修习之法传承下去。即便要传,也不要让修习者突破至超脱以上的境界。切记!”
夜廿三:“幺娥记得了,定会转告哥哥的。”
夜放歌颔了颔首道:“嗯,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夜廿三闻此站起身形,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夜放歌的身影渐淡,已然不知去了何处。
思忖再三,夜她还是决定当即将夜放歌的情况告诉夜十九。念及此,她便出了房门,往前厅而去。
夜十九抿了口香茗,皱了皱眉,冲怀玉道:“原本是打算将幺娥许配给你的,现在还是作罢了吧。只希望这场战争能够早些结束,然后让牛前辈将玉兰复生,这样你也不至于饱尝思念之苦。”
怀玉对夜幺娥缘何不能与自己成亲之事丝毫不关心,只是苦笑道:“我现在反倒希望异族早些大举入侵,而后战争快些结束。若不然还真有些想玉兰呢。”
夜十九拍了拍怀玉肩膀,正要宽慰几句,却听得夜放歌卧房后所在的别院之中透出一阵惊天的威压。
夜十九和怀玉彼此看了一眼,忙欲迈步出厅堂往别院去,却见夜廿三衣衫有些不整,气喘吁吁地跑来,扶着门框大口呼着气。
夜十九皱了皱眉,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而且还这般模样,若是有客人在,岂不叫人笑话。”
夜廿三却顾不得着些,歇了口气带着哭腔儿道:“哥哥,不好了,你快去看看爹吧。去晚了,怕是见不上了。”
夜十九急道:“什么!爹他怎么了?”
夜廿三:“现在顾不得说了,快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夜十九气急,手掌见化出一团白光,将夜廿三周身护住,而后自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缥缈的声音冲怀玉道:“你也来。”
夜廿三的厢房内,夜十九的身影现了出来。四下扫视一番,夜十九道:“爹呢?”
夜廿三不解道:“你怎么跑我屋里了?爹他在别院啊!”
夜十九愣了愣神儿,往别院遁去。
别院在后院的隔壁,不过却是个封起来的院落,并没有通往别院的门扉,而且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察觉到别院的存在。因为它是处在五绝幻阵内的。外表看上去,别院不过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楮树。
夜十九带着夜幺娥落在了夜府墙头。之所以没有进入别院,是因为此时的别院不但被撤去幻阵,而且正被六道五绝御阵护着。
怀玉闪出身形,道:“进不去了么?”
夜十九注视着别院内,冲怀玉道:“爹将六道五绝御阵都逆转了,而且御阵内还有九道逆转了的五绝困阵。想要进去,唯有硬撼五绝阵了。”
怀玉:“可是伯父乃是一天君,他施下的无绝阵,你破得了么?”
夜十九:“要能破得了,我早动手了。”
怀玉:“……”
夜十九对着别院道:“你现在说说,爹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夜廿三看了夜十九一眼,道:“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爹他只说被一个王阶巡天蜉蝣的分身给夺舍了。要你不要让后人再修习家传功法之类。我一个不懂修行的女子,不太懂爹爹所言之事。”
夜十九皱了皱眉道:“那爹他找你就是为了让你转达她的意思么?他不亲自告诉我是不是怕我被巡天蜉蝣夺舍?”
夜廿三怔了怔,道:“没错。你听到我和爹爹的谈话了?”
夜十九面不改色道:“没有,不过是比较了解巡天蜉蝣一族而已。”
夜廿三:“真的?”
夜十九:“啰嗦。爹他将别院封住,不过是怕异族跑出来祸害他人而已。可是这样的话,只有爹他完全占据上风,才能出来。只是他若能占据上风,便也不需要布下如此多禁锢的手段了。”
夜廿三急道:“那怎么办?”
夜十九:“爹布下的五绝阵逆转之后,我是不能用五绝遁阵进去的。只能在此等着。”
“可是……”夜幺娥心急,刚要催促夜十九快些想想办法,却见天空忽地阴沉下来。三人不由抬头望去,却见一片半个五绝城大小的血色云朵兀地笼罩在了别院上空。
夜十九见此,不由骇然。
但听得遮天蔽月的血云中传出桀桀笑声,一个雄壮而沙哑的男子声音飘忽道:“夜老七,你不该在我出关的时候遇上麻烦啊。牛广升又不在真牛界,我看你如何应对老夫。”
夜十九一个闪身,来到半空,冲血云道:“血若,我爹正在同异族血战,此时你若对我爹出手,便是协助异族。若是让其他修士晓得此事怕是自此你在真牛界再无容身之地。”
血若于血云中笑道:“哈哈,看来你还不晓得血爷的手段,这不过是血爷的一道分身。血爷在每一个元辰真界都有分身若干,即便是元辰界外第七真界,第七真界外的失魂界,乃至源初本宇都有分身。至于我的真身在何处,除了三位威灵大人,怕是没有人能寻得出来。而且血爷乃是造化威灵亲手创造出的两大不堕轮回的种群之一,除了造化大人,没有谁可以彻底灭杀我。即便是最为强大的九天威灵出手,也顶多将我封印。一个小小的真一境的牛广升,又能奈我何!”
怀玉也来到半空道:“你这么罗里吧嗦,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是给暗中令你忌惮之人说的?毕竟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可不大明白。”
血若声音一顿,冷哼一声道:“小子,你哪里来的,超脱之境也敢在血爷面前放肆?”
怀玉正要搭言,却被夜十九抬手止住了。夜十九冲血若道:“爹他这次怕是九死一生,你出不出手又有什么意义!”
“哈哈,我出手了,你爹会死得更凄惨些,不是么?算了,你们是小辈,就不与尔等计较了。”血若语毕,于血云之中化出一支三尺长拇指粗细的血矢。伴随着其桀桀的笑声,血矢带着令风云色变的威压,直奔困住别院的五绝阵而去。
那令夜十九犯难的一十五道五绝阵在血矢面前犹如纸糊的一般,瞬息便被破去。而且血矢似乎能够吸纳五绝阵的力量,故而其在透过五绝阵的过程中不但不见颓势,反而威势更盛。血矢将五绝阵破开并吸纳之后,调转方向,重新回到了血云之内。
此时,别院内的情况完全显现了出来。
别院内,面上黑气萦绕的夜放歌正盘坐院中,拼尽全力地与其体内的巡天蜉蝣异族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血云模样的血若飘落下来化作一血衣男子飘至院中。那血衣上血渍斑斑,呈暗红色,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血腥之气,竟真是用鲜血染就的。
血若胡子拉碴,一脸狰狞之色,邪笑着缓步正要走近夜放歌,却被自半空下来的夜十九拦住了去路。
正这时,夜放歌紧闭双目道:“十九,你闪开吧,这里没你们的事儿,只管在别院外瞧着便是了。你们插不上手的。”
夜十九侧首道:“爹!”
夜放歌:“退下吧,若不然我会束手束脚的,胜算便更小了。”
夜十九不敢违逆,也觉得自己目前确实是个累赘,或许在一旁候着还真有机会帮得上忙。故而沉吟了片刻,夜十九便重新回到了夜府的院墙上。
怀玉见此,也回到夜十九身侧。
血若哈哈一笑,冲夜放歌道:“咱二人之间的间隙就在今天做个了断吧。你放心,若是血爷灭了你之后受了重创,也不会为难你夜家的后人的。”
夜放歌仍旧闭着眼道:“你这么笃定能够胜我?”
血若:“那是自然!别说你遇上了麻烦,即便是没有,血爷也稳操胜券。”
夜放歌:“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何不等我灭了这个与我争夺身体的异族之后再与我一战呢?”
血若:“说得好像你能赢这家伙似的。你死了,我还怎么找你算账!再者说了,血爷落井下石之事做得不少了,也不差这一回。”
院墙上,怀玉担心道:“先前这家伙那么容易破去了伯父的五绝阵。怕是伯父尽全力也非其对手吧,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异族。”
夜幺娥闻此,不由看向了夜十九。
夜十九神色如常道:“五绝阵逆转之后威力会大减,连原本威力的五CD不如。以血若的修为,将其破去自然易如反掌。”
闻此,怀玉和夜幺娥才稍稍心安。
院中,夜放歌缓缓睁开了双目,冲血若道:“既是如此,那你出手吧。”
血若冷笑一声道:“这还要你说。”
夜放歌淡然一笑,一副看到了生命尽头的洒脱模样,复又闭上了双目。
血若一声咆哮,竟在瞬息间爆裂开来,但见漫天血雨斜飞着撒向夜放歌。
夜放歌也不躲闪,任由那血若化成的血雨落在身上。
血雨在夜放歌体表也不做停留,转瞬便全部没了进去。
怀玉见此,不由心提到了嗓子眼,再看看夜十九,依旧一脸平静。怀玉不由不解道:“你就不担心伯父?”
夜十九淡然一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
怀玉:“……”
夜幺娥抿了抿朱唇,鼓足勇气道:“哥哥,你们修行之人都这么冷漠吗?”
夜十九看了夜廿三一眼,道:“原来你是这么看修行之人的。或者说,你是这么看我的。我之所以不担心呢,是因为……”
见夜十九忽地顿住,没了下文,夜廿三追问道:“因为什么?”
夜十九:“待会儿你就晓得了。”
夜廿三咧了咧嘴,不再搭理。
正这时,夜放歌体内忽地传出一道强大的魂力波动,一个声音怒喝道:“你这个混蛋,你的对手是他,缘何对我出手!”
血若的魂力透出道:“哈哈,血爷乐意,管得着么你!况且你骂我混蛋,就便是我的对头了。别说对你出手了,怼死你都不多。”
那身份不明者道:“你个混账!你叫血若是吧,三毒爷爷记下了。待到我族踏至,必取尔性命!”
血若:“三毒,莫不是巡天蜉蝣一族乐家的副族长乐三毒?”
乐三毒怔了怔,道:“你是如何晓得的?”
血若:“血爷分身无数,在你族中也有几具。这又有何奇怪的?”
乐三毒:“既然你晓得三毒爷爷身份,还与这小子有隔阂,还不快些助我!”
血若:“可笑!血爷为何要助你?据我所知,乐家可是反对与十二元辰为敌的。毕竟十二元辰可是造化威灵的亲信。”
乐三毒:“哼哼,造化威灵自身难保,那里估计得了这些!”
血若:“原来你晓得此事。”
乐三毒:“那是自然!只有乐丁彩那个老家伙冥顽不灵,害怕造化威灵归位后怪罪下来。”
血若:“我看你是怕黑风那家伙于你乐家不利吧。你乐家乃是巡天蜉蝣一族中的异类,受过辟界光的洗礼后虽然修为有可能直升王阶巅峰,却是不能修行的,即便是得了十二元辰的太素之力也全无用处。”
乐三毒:“哼!你到底助我与否?”
血若:“自然是要助的。若是你这分身陨落了,你的修为便会去掉至少两成。对你乐家来说,这已经算是不小的损失了。看在这点上,黑风也没有借口为难你乐家了,你说对吧?”
乐三毒顿了顿,道:“你想帮他?”
血若:“不错!”
乐三毒:“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却与他有间隙。你为何要助他?”
血若:“因为,我与他有间隙是假,让你放松警惕放我进来是真。”
乐三毒:“你!”
血若:“不过你能为了族人来此犯险,却也是一条汉子。那血爷便让你走得体面些吧。”
乐三毒:“想得美,既然你不想爷爷成功,那便与他一起粉身碎骨吧。”
夜放歌:“我人族修行到这个程度,早已没了骨了。碎了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