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逗留了半个时辰,也纷纷辞去。
送走众人,夜十九冲夜放歌道:“爹,早听说有位妹妹,却不曾得见。不知她现在在哪儿呢,我去将她接回来。”
“她一直在府上啊。老丁,你带着少爷去见见小姐。”夜放歌面带倦色,唤过丁伯冲其道。
见夜放歌神色有异,时不时地皱下眉头咬下牙关,似是在承受着莫大的苦楚,夜十九忙道:“爹,您没事儿吧,是不是近来修炼出了问题?”
夜放歌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先去别院了。有事儿叫老丁通知我便是。”
夜十九虽有些不放心,却也不好多说,便道:“那好吧。爹,别因为异族之事太拼了,劳累了身体得不偿失。”
夜放歌“嗯”了一声,便往后院去了。
米无节几人觉得是几个老家伙默许了几人待在五绝星,便大大方方地住在了客栈,还时不时地上街晃荡晃荡。侯二和毛舞操以尘世炼心的借口整日里流连于花街柳巷。笑莫辜同被穆舒看着的米无节则时常待在城外修炼。
夜府后院,夜幺娥正在埋头浣洗衣物。她本不过是夜十九的三娘自山野乡村抱养的孩子,素来不受下人们尊重。自打三娘去世后,府上除了夜放歌和丁伯,也没有人再把她当回事。可是夜放歌时常闭关,无暇顾及,丁伯又管不到后院。再加上夜放歌走了眼,选了一位两面三刀的女管家,幺娥的日子便不好过了。住着柴房,干着粗活儿,全无夜府小姐的尊贵可言。也唯有夜放歌出关之时,她才能在厢房住些时日。
厉红菱本是三娘的亲妹妹。可是这个天君的小姨子却也命苦,嫁了药罐子短命人。夜放歌念及亲情,便将其召入府中,委任管家一职。可这位姨娘全没把幺娥当亲人看待,更没有因为曾经命苦而怜惜苦命人的良善秉性。
夜幺娥是个性子里逆来顺受之人,而且她晓得就凭自己的一言两语,无法撼动厉红菱在夜家的地位。故而其只得选择忍气吞声,心中只盼着早些嫁个好人家。
正这时,厉红菱打月亮门洞走了进来。瞅见夜幺娥,厉红菱的脸登时拉了下来,指着地上堆叠的旧衣裳奚落道:“你看看你,就这么点儿衣物,你都洗了一个多时辰了连三CD没洗完。你是早上吃得太多还是觉得中午的饭菜不合胃口,故而不想吃了你!”
夜幺娥停了手中活计,却没有抬头,只是抿着嘴听着。
正这时,丁伯引着夜十九和怀玉走了进来。
丁伯见得眼前情形,不由一愣,尔后冲厉红菱道:“你怎么能让幺娥做这种下人做的活儿呢?而且你看她穿得什么衣服!你可是她的姨娘啊!”
厉红菱冷哼一声道:“什么姨娘,不过是抱养的孩子,也想与我沾亲带故?”
“你……”丁伯气结,不再理会厉红菱,而是来到夜廿三近前,将其手中衣物拽过来,道:“走,小姐,咱们去俺家住,正好你大娘一个人在家闷得慌,需要个说话的陪着。”
“算了吧,丁伯,幺娥在这儿挺好的。”夜廿三面带苦涩,笑道。
丁伯:“好什么好,你这个丫头,也不早些找丁伯,偏要忍气吞声受这种苦。若是你早些说了,丁伯我就是拼着这个管家不做,也要在老爷面前为你讨个公道。”
厉红菱冷笑一声,道:“可笑,这是我姐夫家,也就是我家。老娘便是公道!”
丁伯:“你你你,好好好,这是你家是吧,那老夫便不做这个管家了。幺娥,咱们走!”
怀玉见此,想要上前打抱不平,却被夜十九一把揽住。夜十九一脸正色,不悲不喜,看不出到底心中在偏帮谁。
怀玉心想,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哪有掺和的份儿呢。念及此,他便轻叹一声,静静瞅着场中三人。
幺娥执拗不过,也怕伤了年迈的丁伯,故而只得站起来随着丁伯往外走。
却听得厉红菱喝道:“站住!丁彦卿,这丫头虽然与老娘没有什么血亲关系,但她可是在夜府长大的。从她呱呱坠地到现在,得浪费夜府多少食粮。不过做了数载下人,哪里能将债钱偿清。怎么着也得等到出了阁,换个好价钱才能弥补一二。”
丁伯闻此气得脸通红,却也不愿与厉红菱逞口舌之争,仍旧拉着夜廿三往外走。
正这时,夜十九连连抚掌,且口中赞道:“三姨娘果然处处为府上着想,看来爹他还真是有眼光啊!”
丁伯闻此站住身形,顿在原处,心中暗道:“想不到少爷也是个不通理之人。罢了,这夜府不待也罢。”但是门洞被怀玉和夜十九堵着,却也是无论如何出不去的。丁伯便将夜廿三拉至身后,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厉红菱转头打量了夜十九一眼,尔后迟疑道:“你是,十九少爷?”
夜十九:“是啊,三姨娘。回府数天,多是去给娘亲吊唁,却在府内待得少,也不怎么来这儿,故而腾不出功夫来给您请安,着实不该。十九在这儿给三姨娘赔罪了。”
厉红菱眼珠儿转了转,忙客气笑道:“哪里话!十九你整日里忙着修炼,自是没有闲暇时间的。”
夜十九:“多谢三姨娘谅解。对了,这位可是三娘抱养的女儿,我的妹妹?”
厉红菱:“可不是么,这丫头也真是,你哥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夜十九:“既是妹妹,却为何要做浣洗衣物这等事,难道是府中丫鬟人数不足么?”
厉红菱:“哪能呢,不过是看这丫头要出阁了,怕她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生活,因而在夫君家因为做不了活计儿受骂,故而这才先调教调教。”
夜十九:“原是如此,还是三姨娘想得周到。”
丁伯闻此,好悬没气炸了肺,却仍旧气哄哄地不言语。
“对了,三姨娘,何不陪嫁个丫头过去呢,或者嫁个门当户对的也可以啊?而且,以后还不晓得要嫁个什么人家,现在就让妹妹做这些,只怕将来没机会用上呢。”
厉红菱一时无言,半晌才道:“这个,我们夜府勤俭持家,这是众所周知的。若要使将来幺娥嫁到别家却只会过大小姐的生活,岂不堕了夜府名声,故而还是让其先学着做些家务的好。”
夜十九瞅了瞅满地堆叠的衣物,颔了颔首道:“不知此事,爹他可知晓?”
厉红菱:“老爷他一门心思扑在修行上,哪里顾得了这些。姨娘我作为管家,只好替其分担了。”
夜十九:“姨娘费心了。对了,听说三娘姓厉来着。只是不晓得这府上是姓夜还是姓厉呢?”
“这个,自然是姓夜的。”厉红菱心中开始有些忐忑道。
夜十九:“不对吧,三姨娘!既然这是夜府,那您一个姓厉的,怎么能对一个姓夜的指手画脚呢?廿三她虽是抱养的,却终归是姓夜的,您说是也不是?”
丁伯和夜幺娥听得夜十九所言,不由抬起了头,看了彼此一眼。
见夜十九表情平静,厉红菱心中更是不安,忙道:“少爷说得是。来人,快给小姐更衣,别让小姐受了寒。”
夜十九面沉似水道:“三姨娘明明说了这是夜府,却为何偏偏又使唤起人来了呢。再者说了,若要更衣,也得由廿三她开口不是?”
“我,她我……”厉红菱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应答。
夜十九:“三姨娘之前明明说夜府以勤俭持家,却偏偏自己又穿绸裹缎,贴金簪玉呢?”
“你故意刁难我,我去找老爷说去。”厉红菱语毕就要逃离此地。
夜十九:“且慢!爹爹他进别院了,怕是短时间都不会出来。而且几个哥哥都禁不住岁月的侵袭,早已离世。现如今,这府上,我说了算。”
“那,那你想要对姨娘何如?”厉红菱支吾道。
夜十九:“好说,既然这么多衣物待洗,妹妹她又吃不了这个苦,只好由三姨娘代劳了。”
“你说了不算,我得去找老爷评理去。”厉红菱吼道。
“是么,那我便让爹爹先出来一会儿吧。”夜十九语毕于掌心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六芒星状五绝杀阵。
其他几人倒不觉得如何,怀玉却感受到了惊天的煞气自夜十九掌心散出。他顿觉心神摇曳,忙盘坐在地,屏息凝神,进入忘我状态,以求避过煞气干扰。好在五绝杀阵掌控在夜十九手中,故而他倒还能定下心神。
不过五息,上空璇光一闪,夜放歌的身影于半空现出。
夜放歌:“十九,你因何事这么急找我来?”
夜十九还未言语,却听得厉红菱道:“姐夫,你可得替我做主啊,十九他……”
厉红菱还没说完,却见夜放歌冷哼一声道:“你听不到我在向十九问话吗!”
厉红菱闻此忙打了个激灵,不再敢言语。毕竟在其意识中,若不是情绪波动到极致,自己的姐夫是不会发火儿的,更不会喝斥自己。只是,她也想不通,姐夫为什么会动肝火。
夜十九:“爹,是这样的。夜府本就不算太大,故而十九觉得府中有丁伯一个管家足够了。多了反倒会出现弊病。”
“你觉得怎么对就怎么去做吧。既然你回来了,爹以后不再过问府中之事,一切凭你做主。”夜放歌语毕看也没看厉红菱一眼,便自原地消失不见。
厉红菱闻此不由怔在当场。
夜十九见得厉红菱神情,淡然一笑道:“三姨娘,以后府中的丫鬟还是由您管。只是这府中的缺个总管家,丁伯他能胜任。而且廿三她毕竟是夜家的小姐,是不能做这些活计的,您说是不是?”
厉红菱愣了愣,注视着夜十九,仿似望着这世间最美的风景;听着十九的声音,恰如聆听到这天下最悦耳的弦律。等到其缓过神来,夜十九同怀玉已然领着夜廿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