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潇往汤里一瞧,原来只是一些肉末和枸杞之类的食用药材,香味闻起来也十分嘴馋,于是乖乖将汤喝得一干二净。张谢安很高兴,抱着她悉悉索索说了一些甜言蜜语,两人如胶似膝,小打小闹,不亦乐乎。
可张谢安忧心之事始终挂在王若潇的心头,她决心去探了一探吴氏,希望这只是个凑巧罢了。
王若潇很少去如意轩,第二日她特地拜访吴氏,正在院中督促丫鬟拖动花瓶的吴氏见她来了,惊诧道:“倒是稀客。”于是接王若潇到温暖的里屋说话。王若潇退下跟随的丫鬟,吴氏面色一紧,也想屋内的人都屏退,一边挑挑嘴角笑:“平日你除了问安,不曾往我这里走动的。”
王若潇在屋里转了转,欣赏如意轩的装饰,微笑说:“担心夫人的伤势,所以过来看一看。”
吴氏不悦皱起眉头,脱口而出:“什么伤?”眼神突然一愣,立马笑开来改口道,“原来你说的那天的伤啊!都是一点皮肉伤,我自己都快忘了,你这孩子倒是有心还记得。”
王若潇含笑低头,目光落在吴氏的手腕上:“吴夫人手上的金手镯很好看呢。之前都只远远看一眼,今日近看倒又看出几处赏心悦目。”
吴氏脸上洋溢出幸福快乐,抚摸手上的镯子:“这是我家老爷还在的时候,送给我的,一晃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王若潇笑问:“张家对吴夫人不薄吧?”
吴氏愣了愣,不知王若潇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奇怪道:“张家对我是不错,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再隐瞒此次目的,王若潇收拢脸上的笑意,认真说:“金玉铺失窃,事情已经交给官府了。昨天谢安对我说了一些情况,我如何也不相信。”
吴氏瞧着王若潇严肃认真的神情心中一揪:“是……是什么?”
王若潇低声问:“吴夫人可丢了东西?”
吴氏摇摇头,心里更慌了:“我不记得丢了什么。”
王若潇有意提醒:“夫人再好好想想,比如……簪子之类的。”
吴氏往发髻上摸了摸,又跑到梳妆台查看,数了数,果是少了一支翠玉簪,心里急的不知所措,心道定是王若潇搞得鬼,回头愤怒道:“你把簪子还给我!”
王若潇无辜说:“东西既然是官府发现的,又如何会在我手上。”吴氏拔下发髻上的簪,王若潇往右一躲抵住她的胳膊急声道,“你要动手伤我,也不想想后果?你偷窃金器,顶多就是关上一阵子,可若伤了人,后果就不好说了!”
事情败露,吴氏怒不可揭,嘶声道:“本来天衣无缝!可张谢安偏偏要亲自对账才叫我措手不及!本来可以什么事都没有,风平浪静,是他打破了这一切计划!”
王若潇夺下簪子,沉声道:“谢安协助大哥掌管金玉铺,就有责任管理好金玉铺的每一人每一物!那日我在翡翠园碰见你,你身上都是泥巴。或许是你内心有愧,所以一个人匆匆把移出去的金饰又转了回来。那日春雪初融,快速走动之时难免会溅起不少雪水泥水,你回来后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仓库,所以第二天谢安拿到金玉铺的金饰上也沾了泥巴。吴夫人,我猜的没错吧?”
吴氏被这些话完全镇住了,愣愣站在那儿。王若潇舒了口气,问:“你自己也说,张家对你不错,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吴氏眼神一动,闪闪烁烁。跌跌撞撞后退两步撞在桌子上,捂着胸口不住哽咽:“为什么……我亲儿生下不久就死了,老爷不久之后也离我而去。我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每一天每一晚都在想念他们。想念跟老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念我和我亲儿短短相处的数日。这种痛苦你能体会吗!上个月,我梦见亲儿来找我,说他在凡间徘徊了数年,一直找不到投胎的路。不投胎,就没有来生,就要飞灰湮灭!于是,我请教了一位传言能通鬼神的江湖术士,可是我亲儿在凡间徘徊太久身上沾满了世俗之气,必须净魂才能投胎转世!可我手上的钱根本不够,所以我就……我就……就把东西拿出来,到别的地方去变卖。”
她偷窃金器,这本是可恨之事,可王若潇肚子里的气竟然随着这些话渐渐消了,心房最柔软的一处被戳痛,让她想起不该想的。她从袖子里伸出手,张开手掌。吴氏顺眼望去,顿时惊诧不已地盯着她手上翠绿色的簪子。王若潇镇定解释道:“你簪子没丢,这是我进来的时候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拿的。”
吴氏擦去眼角的干泪,拧着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若潇将簪子放在桌上,坦白说:“一开始我以为你是贪得无厌。谢安没有告诉我什么线索,官府也没有查出来。”
听到她的话,吴氏瞪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喉咙里像卡着什么,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越发不明白王若潇这是何意?她既然骗自己说出偷窃金器之事,为何又要告诉她实话?王若潇无意再期满,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家里丢了东西固然可憎可惜,但谢安和大哥最怕的是旧事重演,更不想留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在家里。吴夫人,我不知道你当初拿仓库里的金器时心里有没有为张家想过一想,可我现在试想每一个女人在面对自己所爱的男人和自己的孩子时候,一定都控制不了自己。”她停了停,长长吸了口气,沉沉叹息,目色幽深,“当初林夫人罚我跪在祠堂,因为……因为我自己身子太弱生了一场大病,险些连母亲都做不成。我试想很多次如果我这一生都没有一个孩子,我会是什么样呢?”
的确,当初得知祠堂的香中有红花和麝香,直接影响到她的生育,她的天顿时灰了下来。好在后期休养的不错,张谢安现在又给她喝补汤,这场噩梦终究没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