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遇到教授之后,我和弟弟便常到他家中做客。以前我觉得父亲书房里的书已经是够多的了,但现在看来,这教授的书房里层层叠叠的堆起来的书要是摆在书架上,肯定是可以跟图书馆相比了。我几乎用了一天的时间,才把那些堆得让人没有翻阅欲望的书大概的分了三类,而后我发现,其中大部分是科教书籍,部分是文学典籍,还有极少的一部分是文艺小说类。
我开始拿他的书房跟父亲的书房对比,其中的相同点是两人都储藏有大量的古典文籍,上至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下至经、诗、词、记;而最明显的区别是父亲所有的文艺小说书籍比教授的多出十倍有余。
“教授,你看过日本作家太宰治的小说吗?”
“太宰治?”他摇头。
“徐讦呢?”
“《时与光》、《风萧萧》的作者对吧?”
“是啊。”
“我知道他,但没认真读过他的书,倒是看过一些分析他的作品的文章,挺有意思的。”
“卡夫卡?高行健呢?他的《灵山》?”
“当然,卡夫卡文学曾经是我学生时代的西方文学研究对象,我还记得这个课题叫做“卡夫卡的表现主义流。”,至于《灵山》,你知道,那是一个特定是时代的产物,你知道,wenge时代的产物,它是非常有局限性的。”
“什么局限?”
“时间局限,你想,当那个时代过去了,这部文学作品将失去时间的生命。”
“我父亲喜欢《灵山》,他肯定不同意你的看法。”我对教授的看法非常不满。
“我知道。”
教授看了我一眼,我与他对视,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他有一双鹿眼,真诚善良,坚定正义。
“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种人,就会有千千万万种看法。你并无需反对我的,也无需完全认同你的父亲,你可以有自己的看法。而不是带着你父亲的观点,去读一本对你来说充满未知的书,就像你该摆脱你父亲的影响,去了解现在这个你所在的世界。”
教授从书堆中轻易的找到《灵山》,拍了一下出神的我,微笑着走出书房。
“你越来越像父亲了!”弟弟的声音猛然在我的脑中回响,这句话是带着抱怨和气愤的的语气说的,我清楚的记得他说过的次数,记得他那种怪异的眼神。
我久久的站在那满是书本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反复的思索着教授的话,反复的会想着弟弟眼神。思索无果后,只得对着这一房子的书本笑,冷漠的笑。
傍晚我回到叔叔家中,惊奇的看见他正和其他三人其乐融融的坐在客厅里。伯母也是少有的坐在其中,平常,叔叔会吃完晚饭便关进书房,更确切的说是工作室。而伯母,她总是在厨房里,好像总有忙不完的活。很多时候一顿饭的时间里,她会在饭桌和厨房之间来来回回五六次,而叔叔,总是匆匆忙忙把饭菜吞咽完毕,好像在完成一个特定的任务。
“流,快过来坐,我有些事你说。”叔叔朝我招手。
我缓步走去,边朝弟弟望去,他和牡丹挤在沙发一角说着悄悄话。直到我坐在他们旁边,两人也没有发觉。
“你父亲已经回沙漠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叔叔双眼注视着我,“你要回去看他吗?趁现在暑假才过去一半,你还可以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
“父亲一个人回去的?”我的心在激烈的跳动着,我一直等待父亲的消息,度日如年的等。
“这个他没有细说,他只说到你,和石头。”
“好,我明天就回去。”
“明天就回去。”我重复着。
我还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汹涌的泪水,我在他们面前止不住的落泪。没有人会明白我当时的心情,没有人知道我多少次在噩梦中听见那无情的声音告诉我说:“你再也不会见到父亲了,你再也不会知道他任何的消息,你们的父女缘分到此为止。”尽管是梦,我也总会一次次的痛哭不止。
不知何时弟弟的手已经握着我不断颤抖的手了,叔叔也轻轻拍着我肩膀。我的委屈是不需要安慰的,我偏激的认为,他们两人都没有资格安慰我,因为我已经知道,他们根本不想念父亲。想到这里,我才发觉自己不该在他们面前落泪。
我起身离开,来不及擦去泪水,我用毫不掩饰的生僻躲开了他们。我往楼上走,弟弟却跟了上来。
“叔已经帮定好机票了,明天早上九点。”他随我进房,关门又反锁。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他看着我,等着我回头去看他。他不知道我正恨他,他一如往常般环抱着我,他仍旧想安慰我,亲昵的亲吻我的脖子。他察觉这亲昵的安慰对我并不起作用,他于是给的更多些。他的脸紧贴着我的脖子,双手轻巧的解着我衬衫上的纽扣,再解开腰带,这身长衫便滑落在地。
我忍不住的转身贴紧他,同样轻巧的解开他衬衫上的纽扣。我闻到他呼出的气息,热烈而湿润的气息,有着他身体的味道。这味道无论何时都能唤起我的爱,我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爱的欲望像火苗般在我的胸中萌发,渐渐燃烧至身体中央,全身的血液都充满了强烈的爱欲。
迷乱中我抚摸着他脸庞的轮廓,我仰起头亲吻他的嘴唇,他微皱着的眉头。他早已经脱去了男孩的稚气,长成了男人强健的身躯。我看向他迷离的双眼,剑眉英目,愈加扣人心魄。可我依旧恨他对父亲的无情,这种恨是不会被抵消的。
我对他的爱无法因为恨而消失,我对他的恨也无法阻止我对他的爱,这两者的关系既可以复杂的难以理解,也可以简单的解释为爱恨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