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时光如水淙淙而过,那么鲜血淋漓的伤口也已经结了痂。
明天,就是宣判的日子,而今晚,显得格外的儿女情长。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口投射进来,刚刚好笼住那张双人床,陈浩南躺在一边想心事,而我就趴在另一边抱着一本星座分析的书胡乱的翻着,耳边是行军床上包达二酣畅淋漓的打着呼噜,大天二蜷缩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睡着,偶尔会抱怨的咂咂嘴。没办法,那呼噜声实在是太吵了。
我转过头去的时候,发现陈浩南正在看我,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我眨了眨眼睛:“你是什么星座的?”
陈浩南想了想:“……射手。”
我翻了翻手中的书,“射手啊……哎,书上的分析不太像你哦……”
陈浩南凑过来趴在我身边,“那你是什么?”
“巨蟹咯。”我随口答他。
“螃蟹啊……那我们两个一定合不来了。”
“为什么?”我赶紧翻出配对来看。
耳边的声音低沉中带着调侃:“因为……螃蟹是带壳的,射手不容易射啊……”
“……”我转头,陈浩南的五官就呈现在我的眼前,脸上挂满了得逞的奸笑,我“狠狠”骂道:“臭流氓,滚开……”
他笑容更加灿烂,伸手揽住我的肩,身体的温度一点点的侵蚀到我这边来:“不知道过了明天,还有没有机会像这样跟你说话。”
我一本正经的看着书,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手指不由自主的在页面上摩挲:“按照洪兴的家规……到底会把你怎么样啊?”
他沉默了很久,“赶出洪兴。”
这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了他的内心,开除,不至于死,却足以让他生不如死。他十几岁就跟了大佬B,成为洪兴里的一份子,没有了陈浩南的洪兴依然会是洪兴,但离开了洪兴的陈浩南,却失去了生命的寄托,让他原本就有些茫然的人生,在茫然之余又多了几分飘零,而且,因为勾搭二嫂而被开除社团,以后他注定不能够再在这个圈子里立足……
他碰了碰我:“这么伤感?舍不得我啊?”
兀然发觉眼眶有些热,我猜现在眼睛一定红了,故作轻松的一笑:“有点。再怎么说,我也陪你在这个小屋子里待了这么多天了……”
“继续陪着我好不好?”这会儿的陈浩南格外的认真,没有平时的潇洒纨绔,甚至带了一点点恳求:“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
过了明天之后的陈浩南,注定会是落魄的,我不知道这段落魄会持续多久,他会不会像电影中那样东山再起,而且是从未有过的辉煌。我说过的,我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人,我喜欢、迷恋那种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感觉,而且我现在已经品尝过那种滋味了,我不想回归平淡……
可是,如果我不答应,我想,我跟他,就再也没有可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本能的把他划入了我的范围,让我放手,我同样舍不得。
陈浩南没有催促我快作决定,只是一圈又一圈的让我的头发在他的指尖绕来绕去,绕来绕去,一直绕到我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脖子,靠紧他的胸膛,他终于笑了,温暖的笑声伴随着一连串的轻吻落在我的发顶。
缠绵的时刻,一切言语都变得多余。
*****************陈浩南不知道的弯弯绕*****************
“蒋先生,人带来了。”
“好。你先出去。”
稳重,儒雅,绅士风度,文质彬彬,是我对面前这个男人做出的第一眼评价,如果换做别的场合,打死我也想不出这位竟然是洪兴社团的龙头大哥。
蒋天生看出我的局促,淡定的伸了伸手:“坐。”
“谢谢蒋先生。”我顺从的在他对面坐下。
“不介意我抽烟吧?”蒋天生拿出一支雪茄对我晃了晃,我摇了摇头,他拿出了打火机点着了,享受的吞云吐雾:“不用太紧张,我今天找你来,不过是想请你看些东西。”他推过桌上一个牛皮纸袋,抬手示意我打开。
纸袋不算大,却有些厚度,我好奇的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大概十几张照片,我惊奇的发现所有照片都是同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我,但是拍摄时间明显有所不同,其中几张就在前不久,我隐约还能记得穿哪件衣服是在哪天、要去做什么,可是另外几张至少是隔了一段时期了,无论是穿着打扮包括身后的环境背景我都是陌生的,甚至脸型身材都有些不太一样,但还是可以断定是同一个人。
我一头雾水,满脸的茫然,直到翻开一张类似于履历表的东西,顿时恍然大悟!
“苏彩妹,乳名阿彩,生于XX年X月XX日,父母早逝,与舅父一家住在深圳沙头角,除舅父舅母外,还有一位表哥,绰号‘疤瘌’,无业游民,名声狼藉……”蒋天生一条一条的列举着那张履历表的内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韩宾救了你,之后带你来了香港,阿珍这个名字也是来港之后才取的。十三妹钟意你,还特别为你取名阿细,你曾经对她说过你的本名叫做萧笑笑。但是我现在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你应该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苏阿彩。”
那张表格被我捏住的一角已经微微被汗水浸湿,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蒋天生交流,穿越这种狗血的事情说出来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但是我真特么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就算编我都没得编!
大概在这条道上混的人都有着超强的耐性,蒋天生一支雪茄都快抽完了,还保持着同样的款款笑容注视着我。
我咬了咬牙,“蒋先生,我想我的来龙去脉,您一定调查的非常清楚了,可是我要说的是,您知道的这些,我通通都不知道,因为我根本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我只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就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有个男人放话跟我说,要我老实一点,再过三天他就要娶我!之后有个女人通过墙角一个破洞跟我对话,说跟我约好了要一起逃走,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但是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不走真的很可能会被弄死的!所以我逃了,那个女人让我跑出去找一座桥,还说桥上会有人接应,但我根本找不到路,后面一群人在追我,还开枪打中了我,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宾哥的车子,之后,就来到了香港。”
我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蒋天生的脸,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点可以利用的讯息,但是特么的居然什么都捕捉不到,他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了,连微表情都没有的!我自嘲的摇了摇头:“这种事说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离谱,难怪您会不相信……”
蒋天生按熄了手中的烟,笑道:“我相信。”
我一愣,真的猜不透这些人了,“……谢谢蒋先生。”
蒋先生又笑:“我并不是相信你的话,而是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你刚刚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有惊讶,有茫然,直到你看到那张表格之后,才开始慌乱,这完全吻合你所谓的‘失忆’,所以,我选择相信。”
我差点就要为他鼓掌,也为我自己鼓掌,幸好我这么喜怒形于色!
蒋天生扬了扬唇角,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其实,之前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是谁的人。”他的手随意的搭在我的肩上,应该能够感觉到我打了个冷战:“你现在在照顾陈浩南?他的伤怎么样了?”
“恢复的不错,基本无大碍,我想,很快就可以出来为蒋先生做事了。”我小心的掂量着那只手的分量,也掂量着自己的用词。
“让他多休息一阵子也没什么的,把身体调养好最要紧。”蒋天生背靠着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他们之前在澳门的事,我想你也很清楚,既然发生了,就必须有人要扛,这是规矩……”
“蒋先生!”我几乎是弹跳起来,“他们是被人陷害的!”
“做过了就是做过了,自愿的也好,被迫的也罢,都一样。兄弟妻,不可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我说过了,这是规矩。”蒋天生无比淡定的看着我。
我早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蒋天生,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要瞒着他,“那么,按照洪兴的规矩,会把他怎样呢?”
蒋天生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跟陈浩南认识多久了?他对你怎么样?”
“……我们只是朋友。”说实话我觉得这话现在说来显得特别的苍白无力。
蒋天生抿唇:“年轻人嘛,多交交朋友也是好的。其实我觉得陈浩南这个人很不错,年纪轻轻,有冲劲,有魄力,尤为重要的是他足够冷静。至于你,我觉得也很好,你们两个应该会是非常合拍的一对,我看好你们。”
我静静的看着他,他依然带着一抹笑,同样静静的看着我。被人看好,明明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对我而言,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无奈。我已经尝试过了纸醉金迷,甚至还会有更多的风光无限,我那么贪心,当然不肯被打回原形。
桌上的金色小钟表滴答了几十下之后,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蒋天生满意的一笑,像是早就料定了我的答案,
“可是……蒋先生,我可以为您做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蒋天生看了看我,摇了摇手中的雪茄:“我现在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只要将来在我需要有人去做什么的时候,你会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明白吗?”
终身制?我默认了他的话。
“我会派人去料理你在大陆那边的事情,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拿以前的事来打扰你。至于香港这边,也会有人帮你办理相关证件,从今往后,你就是个道道地地的香港人了,重新开始,不如,给自己取个新名吧。”
我突然很想笑,似乎从醒过来的那一刻起,就被各种名字包围着,始终在不同的名字之中被选择,这一次,终于可以随我做主一次了。萧笑笑已经注定是前世的事了,这具身体原本姓苏,就当是给本尊留个纪念,至于名,我忽然想起十三妹,我需要更多的靠山,离我最近的,莫过于她……
我看向蒋天生:“苏阿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