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培元上身着一件白褂子,下身穿一条内外两用的深兰色小短裤,头顶剪个“向前冲”,脚底下没穿鞋,十个脚指头像十根钉子,牢牢地钉在地面上。
再看对方,打枪佬光着上身,下身也是一条深兰色的短裤,头上剃了个“马桶盖”,也是赤着脚,最大的不同在眼睛。打枪佬的左眼小时候受过伤,从外表看眼珠上杂了色,像个黑色的玻璃球,没了光。他只能用一只右眼看东西,所以大家都叫他打枪佬。
此时二人都已拉开架式。涂培德当裁判,站在他们二人之间,将右手高高举起,片刻后朝下一劈,大喊一声:“开始!”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呼地一下就抵上了。
涂培元的个子比打枪佬高,使的是高桩。他将全身力气透过右臂,使劲往下面压,大有泰山压顶之势。恨不得将对方压进地里面去,当******。
而打枪佬个子矮,只能使矮桩,在重力作用下稍稍吃了点亏,但挡不住他力气大呀!况且矮桩也有矮桩的好处,必要时,空着的左手可以撑在地面上帮着使劲。眼下打枪佬就有意把身体放低,将左手撑在地面上,而将全身的力气发往右臂,使劲朝上面顶。大有将老天爷身上捅个窟嶐的气势。
二人拼斗了一会儿,有时你前进一点点,有时他后退一点点,但始终难分高下。又斗了一会儿,打枪佬额头上沁出黄豆大一颗颗的汗珠;涂培元虽然汗珠子小点,但也是气喘吁吁。
见二人僵住了,四周围着的后生们就喊开了。涂家湾的后生们使劲给涂培元加油,邻村的后生们则使劲给打枪佬加油。整个禾场上,一片“打枪佬,加油!”、“有劲,加油!”的呐喊声。
趁着热闹,涂培元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一声大吼:“起!”同时全身猛地发力,说时迟,那时快,立刻将打枪佬推出一米多远。涂培元没给对方喘息翻盘的机会,接着一使劲,打枪佬就再也撑不住了,只得扔掉木板认输。
第一局已见分晓,涂培元赢了!涂家湾赢了!
按照惯例,第二局该交换场地。于是涂培元走到打枪佬刚才站过的这边,打枪佬也换到另一边去,二人重新托起木板,准备进行第二局较量。
待涂培德举起右手喊过“开始”后,第二局开始了。
这一局有点意外,刚开局不久,随着打枪佬一声:“走!”涂培元竟被“吱”地一下推出老远,接着打枪佬再一使劲,涂培元就丢掉木板认输了。
大家感到诧异,尤其是涂家湾的后生们有些想不通,这不像涂培元的水平呀!于是涂培德走到涂培元刚才蹬过的地面上查看。这一看才发现问题,原来,刚才涂培元的脚踩在了一块湿地上,因为打滑,使不上力,所以涂培元才会这么快就输掉这一局。
涂培德仔细看了看地上的那块湿印,觉得像鼻涕。于是说道:“这一局不能算数,应该作废!”
邻村的狗儿不服气,说道:“怎么能不算数呢?地上有点儿水,怪得哪个呢?只能怪你们有劲运气不好。如果我们打枪佬踩到了湿地方,还不是得自认倒楣。你们说对啵?”
涂培德道:“不对!如果是遇上一般的湿地,那当然就自认倒楣,没得话说。但这块湿地上不是汗,而是鼻涕,显然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有意将鼻涕甩在这儿,使绊子害人,所以这一局不能算数!”
狗儿不信:“什么啊,鼻涕?”说着走过去,用手指在湿地上揩了揩,然后扬起手指给大家看,并说道,“笑话,这是鼻涕哎?连鼻涕都分不清哒呗!鼻涕是黄色的,这是透明的。这是水,是汗水!想要耍赖是吧?不行!这一局坚决要算!”
涂培德道:“哪个耍赖啊?只有你们才耍赖!眼看着打枪佬抵不赢我们有劲,就做手脚是吧,就甩鼻涕到地上害人是吧?那地上就是鼻涕,是清鼻涕,不是那种黄鼻涕,你以为我不认得是吧!不信,你可以让大家来看。看看到底是汗水还是清鼻涕!”
他们这么一争,就有人走过去用手指揩那地上的湿处,想看看到底是汗水还是清鼻涕。
此时,涂培元说话了:“我看不会是鼻涕。即便真是鼻涕,那也是别人不小心甩在地上的,决不会有人故意将鼻涕甩在地上来搞我,所以刚才这一局我认输。我们不啰嗦了,待会儿就开始比下一局。”
如此一来,斗了两局,双方各胜一局,战成了一比一平。接下来的一局,将是决胜局。谁赢了这一局,谁就是这一回抵劲大赛的总赢家。
涂培德见有劲这么一说,不好再说什么,慢慢走回二人之间,将右手高高举起,问道:“你们准备好了没?”
涂培元将木板托在右掌中,伸直右臂,再将身体稍稍下压,屈点腿,然后回应道:“准备好了!”
那边打枪佬也拉开架势道:“好!”
随着涂培德一声“开始”,决胜局开始了!
也许是因为最后这局的意义重大,所以一开场二人就在拼。
涂培元憋住气,将肚皮上的腹肌鼓出老高,托住木板使劲朝下面压。那架式,仿佛要将对方压成肉饼。
而打枪佬则因为使劲,早将一张国字脸憋得通红。他托住木板,拼命朝上面顶,像是要将对方顶到天上去似的。
这时,围着观看的后生子们又开始为双方呐喊助威了,“打枪佬,加油!”、“有劲,加油!”。众人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涂培元冷静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猛地又一发力,心想再用一次上回的招数。
没想到这回打枪佬的身体虽然又被抵退了一大截,但并没处下风。因为他的几个脚指头已深深地钉入了地里面,将地面上犁出了几道指槽。这样一来,他的脚指头不但不打滑,相反倒更能使上劲了。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打枪佬从脚底传输到手臂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涂培元心里清楚,如果再久战不下,局势很可能逆转。于是咬着牙,拼尽全身的劲道猛一发力,同时一声大吼;“起!”。
与此同时,只听得“咔”地一声脆响。众人看时,那块一寸多厚的木板竟然被从中顶断了!
全场都呆住了,好一会儿都没一个人说话。谁都想不到,这么厚的木板子,居然被他们给顶断了,真是两头蛮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