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一番洗漱,鸾回到房里。
她毫无睡意,透过窗户看着后山的月亮。
院子里,静悄悄的,累了一天,大伙都睡下了。
鸾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日子似乎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快乐了,她呆呆的望着那同样呆呆的,半个月亮。
鸾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愁容。
小妹这会儿已经开始在梦里神游,嘴角现出一丝甜甜的笑意,鸾心里一动,走到小妹床边,将小妹搭在被子外面的一只胳膊塞进被窝。
鸾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可还是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我这样子不招人喜欢,到底是为什么?不过,小妹的确招人疼,长得又可爱。”
鸾苦笑着摇摇头:“想那么多做什么?他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我一眼,不讨厌我,还能经常在关键的时候伸手相助,我就应该感到满足了。”
自从去年,她不得不和父亲一起离开寨子时,她一瞬间就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任何事都懂得藏在心里,这或许还与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她从小没有见过母亲,只偶尔听村里人闲聊时提起,家境贫穷,但为人还算朴实的父亲曾经有过一段人人羡慕的婚姻。
一次去县城处理山货,回来的时候,父亲身后就跟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低着头,不说话。
那个女人就是鸾的母亲。
关于鸾的母亲,谁也不清楚她来自哪里,又是怎样认识鸾的父亲。鸾的父亲对乡邻的各种猜疑置之不理,被问急了,只是嗯嗯啊啊的搪塞过去。
乡邻都不喜欢鸾的母亲,虽然那是个模样还算周正的女人,但她从不搭理人,也从没有人听见她说过一句话,后来,大家都一致认为,那是个哑人。
鸾出生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微风拂柳,溪水里游鱼活泼。
也是在那个夏日的另一个午后,鸾在摇篮里醒来,朦胧中看见了父亲婆娑的泪眼。每每想起这一幕,鸾的心里都升起难以名状的伤怀,这样的景象由于想象的次数太多,她近乎确信看到了父亲的眼泪。
每回提及,父亲总说,瞎说,小婴儿怎么会有记忆呢?
那个夏日的午后,鸾的父亲在地里侍弄完草药便匆匆赶回家。当他推开院门里,隐隐感觉到一种异乎寻常的安静。
鸾问过父亲,父亲只提到进屋后的混乱和进屋前的安静,说别的都记不得了。鸾追问后面的事情,父亲就说,后面,你不是看见我哭了么,那简直是玩笑话,可实在问不出什么,鸾也只能作罢。
母亲就像一个谜,风一样轻悄悄的吹来,一阵风过后,又轻轻的吹走了……父亲似乎并未在乎乡邻的各种揣测,只是默默的当爹又当妈的照顾着鸾长大,最大的变化是爱喝酒了,脾气也比从前急躁了些。每次有人说:“你那哑巴老婆也太狠心了啊……”他便冷冷呛回去:“她不是哑巴,你才哑巴呢。”说话的人便讪讪的闭了嘴。
出生在夏日的鸾,看上去比一般女孩成熟,懂事,会关心人。
鸾又静静地在小妹的床头坐了一会儿,回到自己床边,从枕头里掏出一本淡蓝色的日记本翻开,她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那几乎是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最好方式。
小屋的灯,一直未熄,直到月亮落下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