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婵摇头笑说:“嬷嬷的心意我懂的,沈老爷,有些话我一个外人也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讲错了请沈老爷见谅,沈夫人从前是我的贴身嬷嬷,就跟我半个娘似的,如今嬷嬷有幸嫁进沈庄,我也十分替嬷嬷感到高兴,只是嬷嬷眼下还只是个新妇,蒙沈老爷看得起把掌家大权交与嬷嬷,我了解嬷嬷,平时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但我想念沈老爷这般看重她也是因为晓得她是个心善的,所以嬷嬷要是做错了什么或说错了什么那也是无心之过,望沈老爷能多加海涵,我和嬷嬷好不容易才见了这一面已是心满意足,不敢有任何请求,孟公子从您那儿抢来的蚕宝儿,我虽不能如数奉还,但还是会让他送过来给您赔礼道歉,希望不会误了沈绸缎庄的生意才好。”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沈贵桑听得面露笑意,不禁暗自点头称赞,觉得这个何氏弃妇不但端庄美貌,更是心思细腻,仿佛什么事儿到了她手里都能一一抚平,不留下一点痕迹,于是心下越发对那个何文旭感到不满,但毕竟他是个做生意的商贾,以利为先,而何文旭又是个京城大官儿,他心里再怎么不喜他,面上是绝不会显露一分一毫的。
沈贵桑哈哈地笑了两声,对自个儿的夫人赞道:“不愧是夫人以前的小姐,苏侍郎的千金,万事想得面面俱到,苏小姐你放心,夫人在我沈家庄自然妥妥当当,不会受委屈,倒是你,把那些蚕宝儿都还了我,你如何是好,想过吗?”
苏小婵笑了笑,说:“我养蚕不过是奔着喜好去的,不像沈老爷这蚕可是你养家糊口的必需品,拖了一时片刻就是巨大的损失,而我可以慢慢再找,总是能找到的。”
沈贵桑不禁又点下了头,说:“不错啊,苏小姐,你一个姑娘家能想到这实处着实不易,那也成,你先把那些蚕宝儿还给我,……”
沈老爷这话还没说尽,沈夫人听着便急了,插言道:“老爷,你怎么能……”
沈贵桑笑着朝她“啧”了一声,说:“你急什么嘛,我还没说完呢,我是说让苏小姐把现有的蚕宝儿先还给我,然后,往后咱们就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个主意做。”
他原本对夫人的主意是不大支持的,毕竟要花人力物力和财力在一个毫无根基的女人身上,以他多年经商的判断,他觉得太过冒险,这才想到先听苏小婵一番言语再下定论,没想到苏小婵不过三言两语就把他这个老商贾有些震慑住了,心下突然改了主意,觉得小婵现今虽无根基,但极具潜质,是个值得培养合作的对象,他沈庄家大业大,还不至于连一个女人都培养不起。
沈夫人听闻如此,立即心花怒放,笑开了颜,“真的,老爷真的答应我的提议?”
沈老爷宠溺地瞥了自个儿的新夫人一眼,“怎么我的话还能有假不成?”
沈夫人眉开眼笑对小婵说:“小姐,这下好了,以后啊,你在孟家村的蚕业有老爷在背后鼎力支持,就不怕被那帮子族人欺负了,快谢谢老爷吧。”
苏小婵也是诧异非常,她知道沈夫人是想借用沈贵桑的力量来帮她一把,但她顶多以为也就是资助些银两或分些蚕什么的,没想到这一帮竟然是沈家庄整个的财力物力,要她把桑蚕在孟家村做成一份产业来经营,这叫苏小婵怎么当起得?
“这,这怎么成?万一我弄砸了,岂不要连累了沈老爷?”苏小婵穿到孟家村种桑养蚕也是无奈之举,初衷不过是为生计,弄砸了也是她个人的事儿连累不到他人,可一旦与沈老爷挂起勾来,那可就不光光是喜好的问题了,而是责任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能担得起这份大任吗?
沈贵桑瞧出苏小婵的担忧,笑了笑说:“苏小姐不用担心,既然我答应了,自然用尽全力让你能够撑得起这件事,只是我听夫人说,以前苏小姐并不懂得养蚕之道,你是在孟家村学会的这一套吗?”
苏小婵找不到别的借口说明自己何以会养蚕,便只好承认是在孟家村学会了种田,然后才突发其想开始自己种桑养蚕的。
沈贵桑沉眉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你并未真正地养过蚕,现在你拿到手的那些蚕宝儿是给你来拿做试验用的吧?”
虽说实际上不是,苏小婵养蚕根本不需试验,但她不能说明,又万不得以地只好惭愧承认。
沈贵桑又好气又好笑,他拿来赚大钱的上等蚕居然给她用作了试验,太糟塌,实在是太糟塌。
“苏小姐,你若不介意,我就直接唤你小婵了,小婵,这种桑养蚕只是个开始,咱们还得一步一步来,你现在连蚕都未曾养过,我先给你找个经验丰富蚕农师傅,你拜他作老师跟他好好学一学怎么养蚕,等哪天你养出的蚕也能吐一口无瑕丝的时候,咱们再做第二步,你觉得可好?”
苏小婵无需师傅不言而明,可沈贵桑这般精心的安排却也叫她受宠若惊,她不知道究竟是嬷嬷受宠极盛,还是他真的看中她有潜质?
“多谢沈老爷的安排,那雇佣蚕农师傅大概也要花不少钱吧?”请老师当然要学费了,她可不希望太昂贵,这不光光只是欠钱,重要的是欠了情的,欠了钱可以还,那欠了情可不容易还得清哪。
“钱肯定是要花的,”沈老爷笑道,“但也要看怎么花,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安排的,你只要把养蚕术学好,就算对得起你周嬷嬷对你的关心了,当然还有我的关心。”这最后一句显是冲着沈夫人说的,苏小婵不由地想笑。
接下来的两天,沈贵桑亲自带着苏小婵到南阳镇隶属的几个乡村去走访了一圈,其中一个叫鑫湾乡的是沈绸缎庄最大的供蚕乡村,有好几家蚕户都可算得上是沈绸缎庄的合约户,虽然没有签署过什么合同协议的,但几乎都定点定时地去给沈绸缎庄送蚕货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