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个小丫鬟儿一样,捧着坩埚、酒精灯、教案等东西,跟着一个笑眯眯的小老头,往教室走。
老头突然间停下来,转身问我:“泥交傻命儿?”
我瞪着眼睛,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问我叫什么名字。
挺起干瘪的小胸脯,我字正腔圆、脆声脆语地回道:“老师,我叫张丹彤,张——丹——彤!”
老头点了一下头,继续空着手,施施然地走在前边,我紧跟着他,进了高一(四)班。
等我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讲台上放的时候,老头敲了一下讲台桌:“赏(上)课了!则死(这是)你班的新转来的同学,叫张——蛋儿(丹)——痛(彤)!”
听完这个重音的“痛”,我感觉心痛。我一个鲜活的小少女,名字就这样被小老头改成了“张蛋痛”。
一片哄笑声中,老头依旧笑眯眯地对我说:“那后边儿有俩孔(空)桌,你随便儿去坐吧。”
初瞄一眼,第三和第四组的最后一排,分别有二个空位,每个空位旁的同桌都是男生。
边走过去,边再探,左边第三组的男生,脏!
脸上有含苞的粉刺,还有黝黑的衣领。
所以,我决定,就第四组了,第四组的男生斯文干净,长相不错。
刚放下书包,那个斯文的男生弯着腰,斜昂着头,用一种我看着特别不舒服的姿势,翻着“大牛眼睛”,恶劣地、低低地说:“别坐这儿!”
我踌躇起来,抬眼看了一下右边满脸粉刺的家伙,他正对着我笑,一口黄牙,让魂飞魄散的我,坚定地坐下来。
见我坐下来,“牛眼睛”开始收拾课桌上的文具。
这是要给我腾地方?那我可喜欢。
“粉刺”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一口黄牙在早晨的阳光里,闪着韭菜叶的余光。
“牛眼睛”快速地闭了一下眼睛,放弃了行动。
他凶巴巴地凑到我耳边,恶狠狠地说:“你要坐这儿,那就等着,有你好果子吃。”
看,不怪我,他也啃不下那桌硬骨头不是?
再说有果子,别管好坏,吃吃看。
“魏然!”
“到。”
“牛眼睛”马上站起来应答。
老头说,为什么你三天都没交作业?“牛眼睛”魏然说,他不会做。老头说,你不会做,不知道问老师、问同学吗?魏然说,他忙忘了。
老头不再笑眯眯了,他瞪起眼睛,严厉地对魏然说:今天的课你就站着听!
这挺好!无人打挠的我,连蒙带猜地听了一节“方言课”。
下课的铃声响过,老头前脚刚一走,魏然“嗵”的一声,坐到长条凳上。
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吼了一嗓子:“郭晓峰,给我倒杯水来。”
只见前面靠门第二排的一个小个子,飞快的冲过来,取杯,打水,送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魏然一边喝水,一边揉腿,突然间瞪起他的大牛眼睛,凝视着我。
“你上那桌去!”他凶巴巴地指着“粉刺”那桌的空位,咄咄逼人地吼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