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雪,纷飞……雾,缭绕……我这是到了哪里?为什么除了冰冷雪白,便再没有其他颜色?
那里有人。
“是谁?”我大喊,声音被风撕裂,站在悬崖边的两个人并没听见。
“你发誓……你发誓……对这片雪山发誓……这一辈子都要照顾她,守护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一个发须全白的男人押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神情激动,仿佛交代最后的遗言,带着一种即将赴死的悲壮……
这男人指着一个白色狐皮包裹的物件。我凑上去看,呵!多么可爱、粉雕玉琢的娃娃,连这剔透的冰雪也被比下去。
“我发誓,守护在她背后,这一生一世,一条命,都是她的!”男孩的眉目间有着绝美绝冷的孤傲,与和风长的一模一样,也提着那把透明的冰剑,眼里有异常的坚定和自信。
“这一点头,就是一生一世了!”那白发男子再问。
“是的,你做不到的……我能!”男孩冷冷看这那男子。
“嗯?”那个男人错愕了下,旋即大笑,他开心么?为何竟然流下了泪水:“我做不到的……我做不到……哈哈……和风……和风……我早知道……我没看错你!”
和风……这个名字,听过……想过……念过……感受过……和风,绝美觉冷的少年,冷冰冰控诉“你总是给我惹麻烦!”,但语气里总能被我找到丝丝的心疼。
守护一生?是你发下的誓言么?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为什么你要来救我?还说是我的守护者?
胸前雪白玉珠又是一阵清冽激荡,将我唤醒……
“呃~”好痛,好累,一点力气没有,这种感觉不是身体的倦怠,而是灵魂上的疼痛。
“丫头……丫头你醒了……”我睁开眼见到大哥,再没其他人,双眼瞬即一黯……
“哼!见我不是老二你很失望?”他捏疼了我的手,愤愤道。
疼!是有点失望,却不是因为子虚。那个绝美、绝冷、浑身浴血的少年已经离开了,他安全了么?我在家中有人照顾,可是谁又来照顾他?
和风……他让我跟他走,那一刻,我真的想跟他走,到天涯海角……可为什么出现那么多黑衣人?我……是引诱他的饵?
我才呆了一刻,进来一群人,爹娘和子虚,我又在人群里望了望,背后再没其他人。
“泠儿,再也不会了,我再不会让你遇到危险了……”子虚冲过来抱住我,我在他怀里有些喘不过气。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清香,是熏衣草的润甜安宁,是我给他研的香料,唉……至少……回家了!
“放开!放开!”大哥七手八脚却怎么也掰不开子虚的手。
“子虚放开,泠儿都喘不过气了!”娘出了声子虚才将我放开,又轻手轻脚的将我按回了床上,牢牢的握紧我的手,那忧心忡忡的模样似乎生怕我会消失在空气中。
大哥不服气,拉过我另一只紧紧的握住……
“怯颜呢?怎么不见她?”
“别担心,她责怪自己害了你,哭的死去活来,现在哭累睡着了!”说完,爹的语气变得坚定,“泠儿,别害怕,有爹爹和哥哥们在!”
“爹,那歹人是被人唆使的。”我想了起来,咬牙切齿,但旋即压下心中狂暴的怒火,那歹人已经被和风‘碎尸万段’了,不需再生气……
“唆使?难怪这几年一直不太平,很多陌生人在附近活动,像是找什么人。”爹爹的神色复杂。
“我今天还看到几个大内高手。”大哥补充道。
“那你看到了救我的人吗?”我问。
“救你?”爹推开大哥和子虚,疑惑道:“怯颜一个人哭着回来喊人,大家急慌慌的去了,只发现你昏迷在一旁……有人救你?”
“歹人的尸体呢?”
“什么尸体?”爹和大哥疑惑。
尸体不见了^打扫战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歹人被黑衣人唆使,让我遇险,引出和风,然后好围杀他……真无耻,真歹毒!
“有人救我,一个侠客刚好路过,使一把冰剑,将那歹人打跑了……”我并不打算告诉家人后来发生的事情,过于恐怖、过于蹊跷。
“就这样?”爹爹再问。
我只能点头。
“好了,爹,别逼她!”子虚抬起我还有些肿的脚踝,轻轻揉捏:“还疼么?”
我摇摇头……
“我知道救你的人是谁!”大哥忽然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瞬间吊起了我的胃口。
“是谁?”我忙推开子虚,没有见到他眼里的失望一闪而逝,只充满期待的看着大哥。
大哥见我如此专注,脸上有些红了,然后用一种见到心目中偶像的狂热崇拜说道:“是玄零剑!”
“什么剑?”武林上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天底下只有‘玄零剑’是一把冰剑,但是没有人见过那把剑真正的模样,但凡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而且都是一剑锁喉、滴血不流、落地成冰屑……没尸体,是那歹人化成了碎片!”他语气十分激动。
“玄零剑?”
大哥点头道:“江湖上这两年崛起了一个少年剑客,使一把冰剑,自称玄零剑。”子衡比划了一个招式,继续道:“别人甚至看不清他怎么拔剑,便已经败了。所以那‘玄零剑’是天下第一神剑,那剑客,也是天下第一高手,可是……”
大哥无奈的摊了摊手,道:“这都是传言,从没一个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一个人知道他在哪里?很多人总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
玄零剑,不是传说,我见过他使剑,每一剑,看起来徐如和风,实则疾如闪电……飘飘忽忽,却蕴含万钧之力,一招制敌!
……
关于爱情的启蒙,源于子虚的一曲《逢孪》……直到现在,我仍然清晰的记得,子虚眼里甘醇如酒的沉醉,饱含执着与情深!
——《西风札记~逢孪》
琴声悠悠
时若潺潺流水般叮咚……
时若铮铮铁马般咆哮……
时若春暖花开般轻盈……
时若宏虚穹宇般悠远……
养脚伤的这些天二哥总在一边陪我,陪他的……是一把古琴!
他的琴音,轻轻的渗进了我的灵魂,将杂乱飘曵的念头一一拨正,令我身心通泰……听他抚琴,任何人的心都是静的,再没有烦恼,再没有惶惑,只剩下空灵和愉悦的清静……
整个刘府,连扫地的妈子,都倚在苕帚上,痴痴的听……
子虚的表情认真专著,仿佛一切只剩下这乐曲里的情感,他用迷醉的眼、温柔的神色、神秘的五指在琴弦上跳跃舞蹈,然后将这些飞舞的情感……化成旋律……渗进心灵!
我看的痴了,盯着他优雅的侧脸、轻盈的表情……享受他的关爱。二哥的模样和气度自小与众不同,有一种卓然迎风的飘飘欲仙……‘俗事烦恼不沾身,玉骨冰肌欲化仙’他将‘虚怀淡定’一词,融进了他的身体和灵魂……
也只有这种纯净到了几近虚无的二哥,拥有明澈通透、却又执着到极致的性子,才能弹唱出天下最深情、直达心灵的音律……
“二哥,是什么曲子?”
“逢孪……说一场生死不离的爱恋!”他起身走到我床前坐下,用盈满爱的眼神为我解释一段……懵懂的我当时并没有真正理解的感情。
“什么是逢孪?要生死不离。”
“孪的意思是:相爱的男女,本是一个身体的两半,他们在出生的时候被无情的命运分开……最后甜蜜的爱情让他们重逢,这就是逢孪……生!死!永不相离——这是他们共同坚守的誓言!”
“我喜欢这曲子。”我被二哥眼里的沉醉打动,立刻想到了和风……我和他,就是这种感觉,原来这就是爱!
“泠儿……你真喜欢么?”
“嗯,感觉……很美!”
“这曲子只为你一人而弹……泠儿,我很高兴你会喜欢,我学琴本就为了你,今生我也只为你一人抚琴!”他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如立下了他的……坚守一生。
“好,我也只听二哥一个人弹琴。”我随口答应了一个看似简单却极其郑重的盟约,挪了挪身子,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腿上……嗯,我闭了眼,蹭了蹭……真舒服!
“泠儿……泠儿……泠儿……”二哥一声一声的轻唤我的名字,仿佛这样能彻底拥抱我的一切。
“什么?”我闭眼轻应。
“以后,不要叫我二哥,叫我子虚!”
“为什么?”
“别问,答应我就是!”
“好,呃……子……子虚……”叫的不习惯,可是如果二哥开心,一个称呼并不是一个值得我去计较的问题。
子虚与琴结缘,是因为我喜欢,我却并不喜欢几年前来到干乾的,子虚的教琴师傅——这个总是蒙着黑色面纱的婉约女子。
黑纱隐没了真相,她露在外头的一双眼成为了我所能见的唯一表情。仿佛能够看透红尘,不同的是子虚的眼神柔和清澈,而她的‘表情‘眼却有着如芒的锐利,总是带着些许的讥讽甚至是怨毒,甚至当我转过身去,还能够从皮肤上感觉到她射向我的锋芒——隐隐作痛!
她教琴,却从不抚上一曲,更奇怪的是:一个琴师的右手,却终日被黑色的长长裹带包缠成永不分开的一团!
当时的我并不理解,不管是面纱还是裹带,不管使用它们的理由是多么的凄美和哀伤……不可告人——往往与‘极度危险’有着相同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