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鹿王府十分广大,光是一座后花园已经让我绕的昏头。我按照那翠姨指的方向绕了好几圈,路上倒是有一些妇人在谈天,却没有如这般年纪的女孩。
平鹿王府的园子是经过一番精心料理的,里头假山林立,其中还有瀑布飞谢,清泉叮咚,又见竹林潇潇,松柏参天;就是脚下,也是一丛丛,一簇簇的菊繁似锦。菊花,是秋天里唯一的主角,如今已是深秋,王府的菊还开的灿烂:大如斗的盘菊,小如扣的雏菊,灿若烟火流离的金丝菊,清若幽兰零落的盏菊。
渐渐的,我也忘记了要寻翠姨小女的事,一边提了裙子,一路沿着菊台在清静的后花园深处欣赏那些醉人的秋菊容姿。
“谁?是谁在那里?”有人喝问!
我误闯了私人禁地么?我抬头四顾,并未发现有人,循声而去,却在菊台背面的石凳上发现了一个倒卧的少年。原来我渐渐靠近了男子聚会的前厅。刚待要回转身,不想被那少年拉住了手,差点带的我跌跤。
“你这……”我待要喝问,却愣住了。
竟然是他!第一次遇见他,他桀骜不驯的外表下透着万般高傲,是非富即贵的身份,能在平鹿王府遇见也不算稀奇。
“你是哪家的女子,竟然生的如此高傲,这夏荷比你却是俗了……”他喝醉了,用手指勾勾我的下巴,十分轻薄,酒气喷我一脸。
“是我!”我失笑推他。
“哦?还是老相好,可算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说完他仗着酒疯,要往我脸上亲。
哎……
“南归!”撑住他的脸,佯怒喝道,这家伙还学登徒子,是因为喝醉了才如此孟浪?
“南归?南归……”他疑惑的看了我两眼,偏头想了半日,皱了眉头道:“你……唤我什么?”
“南归!”
“南归……南归……大漠苍苍,孤雁南飞,慈母不归,何以为家?”他这短短几句话说得凄楚,仿佛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与母亲失散在街头流浪辗转……到底是什么经历,竟然让他的性子变得这样矛盾?
“南归,你醉了!”我对他,莫名心软。
“没,我没醉,谁说我醉了?”他朝我瞪眼睛,“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我摇头,这家伙好像很喜欢打人家板子。
“是我,不认识了?”
“谁?”
“我,西泠,刘西泠!”我报上闺名,将他扶了躺在石椅上,可他仍是紧紧抓了我的手不放,我只好挨着石凳边缘坐下。
“西泠?西泠?”他似乎在思索。
“哪个西泠?”他又问了一次。
“与西泠河同名。”我又答了一次。
“西泠……西泠……好名字……好……”声音渐小,细不可闻,然后传来匀致的鼾声。这浪荡子将我们那天的对话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将我想起来。想到秋林,这家伙只给了我一个月的寄养银子,现在好几个月了……我该不该找他讨要?
正想着,南归忽然弹跳起来,眼睛睁得铜铃大,直勾勾瞪着我。我一惊,就丛石凳边缘滑下了地,跌在了菊丛中。
“是你!”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刚才和他说了那么久,算是白说了……
冤孽!
“当真是你?”他又问,我已经要仰天长叹了,即生南归,何生西泠。
“是我。”我只能点头,心道他若再问,我手边刚好有一个栽种盏菊的花盆,可以助他速入梦乡。
“你……”他趋近,又将酒气喷我一脸:“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又离远了些,上上下下将我审视一番,眼里闪过惊艳道:“果然,纵然我看尽天下美人,也没一个能比得上你的,光是眼波流转间,已经是顾盼生姿了!”
遇到故人,他只是轻薄我两句?不过到底他还有些良心。朝我伸了手,一脸倨傲,用下巴瞧我,仿佛我拒绝了他的拉扶,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名。
谋逆大罪我都被御批过,害怕这些?我心道好笑,但还是伸了手让他拉我起来,刚才那一跌疼得很。
“真笨!”他眼里蕴了笑,又强调一遍:“还是和以前一样……笨!”
听他如此说,我立刻决定要找他讨要这几个月寄养秋林的费用,好几百两呢,虽然这些对我在康元堂现在每月拿的分红来说不值一提。我喜欢同他在一起的感觉,总是十分放松,就像变了一个人,我可以作一个潇洒飞扬,自由写意的西泠,和他胡乱相互开些玩笑,根本不用在乎旁人的眼光。
真希望他也如我所想,同我做成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