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静,连拓拨夅的喘息声也渐不可闻……我侧耳凝神,外头响起了一片雷雨声,的确是暴雨,一滴一滴的雨点打在屋檐上……打在院外的芭蕉树上……打在昏沉阴暗的宫殿内。
淅淅沥沥!
劈劈啪啪!
模糊了整个王宫的面容,也模糊了一切阴谋和血腥的气味……
“天阙王朝‘和亲’公主连无忧,协同十三皇子意图不轨,刺杀国王……来啊!格杀勿论!”拓拨夅再三确定拓拨木野不会再次醒来,双目鲜红的招来左右士兵,毫不犹豫的彻底翻脸……
“朕是新任国君……厉亲王意图篡位,谋害国王,证据确凿……来人,将他拿下!”孪儿一个闪身,将我和生儿挡在背后。
刚进门的士兵虽然是拓拨夅的亲信,却更忠于国家,面对了两条截然不同的命令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的看着拓拨夅,又犹豫的盯着孪儿身上头顶的服侍……顶上两根鲜红曳地的翎羽,是太子的证明……国王死了,自然是太子即位!
“太子休要感情用事,请为西凉国王,你的父王,还有成千上万臣王子民,将刺客绳之于法!”拓拨夅并不否认孪儿的身份,但立刻给他扣上了大帽子。
“谁把厉亲王拿下,朕重重有赏!”孪儿摇头,提了剑,仍然牢牢将我和生儿护在身后,防备的盯着厉亲王。
我仍然是淡然的,看着脸色苍白、冰霜尚未消散、一脸安详平静的拓拨木野……那张原本充满力量,意气风发的脸庞,在失去了生动之后,居然还能够闪动一些莫名的光泽……可是,生前死后……争!争!争什么呢?到头来,人人的命运,还不都一样?
拓拨夅抿嘴,使了一个眼神,士兵举着宝剑上前,将孪儿和我们团团围住。
“你们勾结判臣,厉亲王是刺客,我要诛……”孪儿激动难平,我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他因为过于紧张而颤抖的肩。
他的另一边肩上,按着生儿的手!
“挛弟,他们杀不了我们!”生儿说的云淡风轻,脸上没有笑,眼里……有笃定!
“报……”门外闯进来一个士兵,浑身浴血,扑倒在外室。后面跟了好几个同样狼狈的兵士,被一群侍卫围押着。
拓拨夅意识到不妙,狠狠剐了我和生儿一眼,扬声问道:“什么事情?”
“戍守西关的三个营士兵叛了,毒困了其他守军,夺了兵权,将城门关了……信鸽一只也没过来,敌军断了我国和腹地军营的联系。”士兵报完,再无法喘口气,倒地不起。
“报……”进来一个传令兵,浑身浴血,举着红色的警戒旗,惶急道:“两千里加急,从‘青堰’‘川西’‘佳汜’‘邛州’四省传来急报,每省各有三营的士兵叛了,毒困了其他将士……我军驻守元安城外三百里的三十万大军,被五十万的敌军围困,他们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王上!王爷!请火速定夺……迟恐……恐……王上?”传令兵抬眼见到一脸祥和,却显然已经驾崩的国王,一口气没提上来,也倒了下去。
“报……”这次奔进来一个侍卫,紧张道:“宣王、惠王、怀王、贤王联合了七省十二郡的各地番王,私下集结了大军,已经将皇宫围困,目前东门和南门被攻陷……他们是有备而来……请王上王后,王爷……太……太子定夺……”
“押起来!”拓拨夅双目圆瞪,一声令下,孪儿被他的心腹侍卫制服,我和生儿被挟持了……但生儿的脸上始终平静。我则是已经无动于衷。
“原来你们有预谋的!”拓拨夅控诉。
“是啊,预谋很久了。拓拨木野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害我的母亲……我的确不是他儿子,我父亲名叫和风,他在我出世时就开始策划这场报复。”生儿抓了一把黑色的卷发冷道:“我的头发从小就用药物浸泡,才会卷曲,拓拨木野喜欢骗自己,你却一直很清醒,不过……不怎么聪明。”
“呵呵……可怜了王兄,临死也不知道自己被骗……”
“他知道。”我声音很轻,却突兀:“他知道,他一直知道,从见到生儿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他宁愿不知道,你不了解你王兄……拓拨夅,你又何必去戳穿他的这个梦?或者骗他,对他来说更好一些!”
拓拨夅有些迷茫……他没有被情所困,无法体会那种矛盾的心情……
“放我们走,给大家互相留一些体面!”生儿淡淡道。
“闭嘴!你们不配跟我讲条件……”拓拨夅待扬手下令杀我们,却被孪儿喝住
“王叔,你真要做千古罪人?你没听到刚才的战报?西凉国要亡在你手里了……”
拓拨夅扬起的拳头握紧放松,握紧放松,最终他还是清醒的,隐忍下了怒火,轻轻放下……
“什么条件?”他问道。
“如果是孪儿的江山,我无意为难,有我在一天,两国修好!”我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剑,也赶开了挟持生儿的侍卫,拉住生儿的手护在一边。
“江山本来就是他的,本王此来不是为了王位,是为了大局。”拓拨夅冷哼道。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拓拨夅很清醒,任何时候都很清醒……他知道自己是属于战场上的风……而不是禁锢在皇宫里的鱼……真幸运,不是么?他无意王位,那么至少……不会再多一个毁在我手里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