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王府后院萧涵阁内,钟姝灵仰面躺在床上若有所思,一旁的小葵一脸茫然的看向她:“小姐,该吃药了”。
小葵很意外,钟姝灵的身子向来虚弱,每天必须定点吃药,别说耽误一天,就是耽误一个时辰都可能会要了她的性命。从昨日出阁的时辰算起,钟姝灵已经断药一天了,虽然中途服过一次药,但昨晚露宿府外,寒气入体,定伤了元气,小葵真担心钟姝灵会撑不住。
但此时她气息顺畅,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似乎没有任何不适,这让小葵很是担心,不是有句话叫“回光返照”么?
“小葵,我不想吃药,我好饿,你去找点吃的来......”钟姝灵懒懒的看向小葵。
小葵几乎快哭了出来,她不知道钟姝灵是不是真的像她想的那样:“小姐,呜呜…你不要吓小葵,你再不吃药,呜呜…...”
听到小葵的哭声,姝灵赶紧坐起身,去哄小葵。
“你怎么哭了?别哭啊!好!好!我不吃东西了还不行嘛,但我真的不想吃药!干嘛老让我吃药嘛!”姝灵撇撇嘴,暗自思忖,这丫头怎么回事嘛!老让自己吃药!
“小姐,小葵从小跟着你,靳师傅开的药你一天都不曾断过,怎么突然就不想服用了呢,我知道昨天寒王让小姐受了委屈,但是…...”正说着,小葵又开始呜咽起来。
“你不会以为我想寻死吧?”姝灵瞪着大眼看着小葵,“我当然不会了!我才不会为了那个寒王寻死觅活呢?小葵你太小看我了!”姝灵对小葵的担心颇有些不满。
小葵怔怔的看着姝灵:“那小姐为什么不吃药?”
“我的病好了,好了就不用吃药了啊!”姝灵心虚的说,这点必须跟这个丫头说清楚,要不天天逼着她吃药,那还得了!
小葵一脸茫然,病好了?什么时候好的?怎么好的?她怎么不知道?
看出了小葵的疑惑,姝灵赶紧解释:“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淮山药王,他见我多年受病痛折磨就医好了我,还传授了我一身医术呢!”说完,姝灵偷偷瞄了小葵一眼,小葵果然满脸的不信。
“哎呀,你这么看我什么意思嘛!不相信我是不是?”
“小姐,不是小葵不信,而是…这也太…太…”
“太什么啊?来,你摸摸我的脉相”,见小葵不信,姝灵拉着小葵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脉,“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规律!很平和!一点也不像个病人吧!”
“可是…可是小葵不懂脉象”,小葵一脸尴尬。
“一般身体健康的人,脉象都很平和,脉搏的跳动会很有规律,而身体虚弱,气息不正的人脉搏则很微弱,你摸摸我的,再摸摸你的,看是不是一样”,姝灵像教小徒弟一样耐心的说给小葵听。
小葵试探性的摸摸自己的脉,又摸摸姝灵的,最后惊喜的叫道:“真的一样!”
“这会相信我了吧,好小葵,别再让我吃药了,我吃了十几年了,早就吃厌了,没病都会吃出病来的。”
“一定是喜事冲走了小姐的病!早就听老人家说大喜的事可以冲掉晦气,什么......什么阴阳调和......太好了,小姐你的病真的好了!”小葵口不择言却一脸兴奋。
看着笑开了花的小葵,姝灵暗自叹气,算了!只要不让她吃药,阴阳调和就阴阳调和吧。
“小葵,那个寒王回府了吗?”
小葵还在兴奋中,听到姝灵问话:“好像回来了,小姐要去看王爷吗?王爷一直认为小姐身患怪病,现在小姐病好了,王爷一定会好好对小姐的。”
“切!这么势利!我才不稀罕呢!不过我们的确要去会会他!”
早点解决早点离开,在这里多待一刻姝灵都会觉得不自在。姝灵找来文房四宝,走到一张圆桌前,俯首在纸上写了一串字,然后拿起来交给小葵。
“你去帮我找来这些药材”。
“这是什么?”小葵边看边问。
“大补的秘方,算是给寒王的见面礼。”
“秘方?小姐,你怎么会懂这些?”小葵满脸疑惑,她们家小姐何时懂得这些歧黄之术的?姝灵的行为举止越来越让小葵感到奇怪。
“哎呀,小葵你问题真多,俗话说久病成医,我也是看医术看的,快去给我找来,我们炖好了给寒王送去”。姝灵心想,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什么都要问个明白,这样下去早晚会穿帮的。
小葵想想也是,小姐平时就爱读书,懂这些也不足为奇,于是拿着药方找素材去了。
荾渲居的正厅里,萧煜寒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剑眉紧锁。身边站着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个是平时随侍守卫的谷阳,安静的站于萧煜寒的右侧;另一个则身穿白色缎袍长衫,手持一把竹扇,眉宇间自有一股高深莫测之感,但一双桃花眼中尽是温和之气,此人正是萧煜寒的军师莫诩。
莫诩擅长奇门遁甲之术,喜好布阵、设卦,医术更是一绝。与谷阳一起被称为三煞,乃萧煜寒的心腹,既是三煞应有三人,但除了谷阳与莫诩外,外人从不曾见过另一煞,于是揣测萧煜寒就是那一煞。
三人正在正厅议事,钟姝灵带着小葵碎步走来,感觉到有人靠近,三人均停下了动作,警觉的看向外面。小葵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瓮汤药跟在姝灵身后,姝灵此时已换下了婚纱红袍,明黄珠钗也尽都除去。姝灵不习惯奢华的妆扮,还是像在药王山一样打理自己,身着鹅黄色薄纱裙,微微露出颈间漂亮的锁骨,戴一对浅橘色珠玉耳坠,乌黑的发丝并没有盘起,只编起几缕小辫束与耳侧,长发披于身后垂落在腰间,素娥眉,大眼睛,琼巧的鼻翼,怎么看都算得上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
但对萧煜寒而言,这些丝毫不会吸引他对姝灵正眼相看,俊逸的五官没有一丝变化,冷冷的看着二人步入正厅,谷阳俯身在他耳边窃语:“她就是钟戚之女,钟姝灵”。
姝灵巧笑颜兮,看一眼坐在主位的男子,虽面目冷酷,但五官却极为标致,发丝由着紫玉发冠恣意束起,鼻梁高挺,一双冷眸如同墨染,隐隐透着一股寒意。姝灵知道知道他就是萧煜寒,于是从小葵手上递过补汤轻轻的走到萧煜寒身旁,将汤品慢慢的递到萧煜寒面前。
“王爷,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汤品,你尝尝”,满脸堆笑,语气里尽是讨好。
萧煜寒淡淡的抬眸看向姝灵,黑眸如一汪寒潭,没有一丝情绪,姝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萧煜寒大手一挥,推翻了姝灵手中的瓦罐,热汤洒到了姝灵的手上,姝灵被烫的惊呼一声:“啊,你…...”,话没说完就跳起来揉搓着自己的小手。
瓦罐摔在了地上,汤水洒了一地,一股清香之气溢满正厅,莫诩眉头微皱,抬头惊奇的看向姝灵。
姝灵被萧煜寒的粗鲁激怒了:“喂,你干什么?我好心给你熬汤,你竟然这么无礼!”
萧煜寒面无表情,薄唇轻启:“钟姝灵,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姝灵显然被萧煜寒的寒气冰住了,呆呆的看向他。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就是本王的王妃了吧?”
萧煜寒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姝灵,眼中尽是讥讽与不屑:“进了寒王府,就是你悲剧的开始,这是你们钟家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别指望本王会多看你一眼,你会在寒王府孤老终身,不过放心,如果你不幸早逝,本王会为你风光大葬,现在,滚出去”。
姝灵的眼睛瞪得直直的,看着萧煜寒一张一合的嘴,眉头越锁越紧,终于忍无可忍,气得跳了起来:“你个鲁莽小子,你说什么?你以为本姑娘想嫁给你这个势利之徒?我真是替钟姝灵叫冤,好啊!既然你这么讨厌我,只要你说一句‘我爱你’,我立马消失”。
萧煜寒眉头紧皱,被钟姝灵的大言不惭气得不轻,这个女人竟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她在说什么?他怎么听得云里雾里?这个女人不是有病吗?从刚才进来到现在大声咆哮,完全看不出她哪里有病。
“你好像还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萧煜寒似乎在极力忍耐,一拳紧握,像是要一把掐死姝灵。
看着被激怒的萧煜寒,姝灵终于清醒了一点,语气瞬间软了下来:“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是讨厌我嘛!只要你说一句‘我爱你’,一句就行,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再烦你,你也不用再看到我啦”。姝灵用食指比划着一的手势,哀求似的看向萧煜寒。
萧煜寒一脸厌恶,上前一把掐住姝灵的脖子:“爱?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这个,你这辈子都不要指望本王会爱上你这个疯女人!”
萧煜寒的手越收越紧,像是要结果了姝灵的性命,姝灵被掐的透不过起来,满脸通红,使劲的拍打着萧煜寒的手背,小葵吓得魂都要掉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求情,莫诩和谷阳见状赶紧上前阻止,萧煜寒这才恢复意识,一把甩开姝灵。姝灵跌跌撞撞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萧煜寒看都不看姝灵一眼,一手扶着自己的手腕,慢慢走向主位,语气冷淡至极:“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以后再让本王看到你,你会很悲惨!”。
姝灵忽然委屈的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哭声也近乎嚎啕,她何时受过这般委屈,在山中修炼时,师傅、师姐都视她为珍宝。
这可怎么办,怎么这么麻烦的?师傅不是说他是自己的六世冤家吗?怎么好像一点情份都没有了,如果他不说那句‘我爱你’她就真的不能飞渡了?姝灵越想越难过,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停止了哭声,转头看向萧煜寒。
“好,要不这样,只要你说一句‘我爱你’,等我飞升之后,我可以倾力实现你一个愿望,只要不是有违天地平和,我都尽量帮你实现,算我欠你的!”
萧煜寒看着满脸泪水此刻正煞有其事般瞧向自己的姝灵,眉头一皱,这个女人果然有病!而且是神经病,该死!钟戚那个老东西竟然给他弄来个疯子,还有他的母亲熙妃,很好!他会记住这个耻辱,总有一天他会加倍的讨回来
“谷阳!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扔出去。”说这句话时,萧煜寒几乎是咬牙切齿。
谷阳领命的架起姝灵,便往厅外拉,姝灵使劲挣扎起来,边挣扎边朝着萧煜寒大喊:“你既然不爱我,又为什么纠缠我,你这个混蛋,六世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谷阳力气很大,姝灵被弄疼了,一气之下,从发间拔出一根发簪,轻轻的朝谷阳手背阳溪穴处刺了下去,谷阳一个手软便松开了姝灵。
这一幕被一旁的莫诩看得分外清楚,莫诩愣愣的看向钟姝灵,这个王妃不一般......
萧煜寒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纠缠你?钟姝灵,到底谁纠缠谁?”
萧煜寒大步朝姝灵走去,乌黑的眸子里冒着杀人的怒气,萧煜寒一向自控力极强,不苟言笑,情绪也从不轻易显露,这样的为人处世之道其实与他的年龄并不相符。但今天破天荒的,他竟轻易的就被姝灵惹怒了,这一点甚至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很多年后,当萧煜寒想起与姝灵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嘴角浮起浅笑,原来是命中注定。
姝灵一看不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先保住性命再说,师傅也没说如果在人间不小心丢了性命会怎样?眼看萧煜寒即将逼近自己,姝灵吓得一个转身,风一样的逃离了荾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