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管事在厅外巴望着里面,他本是来询问是否传膳的,谁知一来看到了这场面,王爷在处理家事,他当然不敢打断,只能在厅外候着,这会看事情像是落幕了,才敢探着头往里看,一见萧煜寒的眼神落到这边,赶紧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传膳吧”,萧煜寒淡淡吩咐。
管事一听,立马应声:“是”,随即张罗着下人开始传膳,不一会儿餐桌上就被布置了个满堂彩,先汤品后主菜,荤素搭配,加上几道卖相极好的点心,整个餐桌看上去丰富极了。
姝灵从下午开始就没有进食了,中午那会也只是和小葵乱七八糟的尝了些小吃,根本顶不得饱,后来忙着帮那人解毒,再到回府后的一顿折腾,姝灵现在是真饿了,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了声响:“咕咕......”。
这声音几乎让姝灵想死的心的都有,前一刻还一把鼻子一把泪的求情,这一刻便露出这番丢人的呆相来,任谁都嫌臊得慌,姝灵一边憋着气控制肚子的声响,一边悄悄抬头看萧煜寒有没有发现,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正好对着萧煜寒嘲笑、讽刺、嫌弃的表情,以及屋内一干人等的注视,姝灵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只是那肚子真是不争气的厉害,接二连三的又发出一连串咕咕声,一发不可收拾。
“起来吧,还跪在那边干吗,吃饭。”萧煜寒的语气带着几分逗弄,饶是在他看来也觉得好笑,真不知这女人的脑子是什么做的。
姝灵一听,如蒙大赦,利索的站了起来,只是跪久了,那腿竟有些发麻了,歪歪扭扭的拍拍膝盖上的灰尘,拉起一旁的小葵后,狗腿的给萧煜寒挪挪餐桌边的凳子,又就着自己的衣袖给萧煜寒象征性的擦了擦凳面,陪着笑殷勤的让萧煜寒入座。
萧煜寒心里觉得好笑,这女人脸变得倒快,前一刻还哭哭啼啼,这一刻倒安分了,顺着姝灵的殷勤坐到了餐桌旁,姝灵见萧煜寒落了座,自己便也挨着一边坐下,回头瞧向小葵:“小葵,过来吃饭。”
平日里在萧寒阁,姝灵都是叫着小葵一起坐着吃饭的,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现下不说尊卑有别,就说刚刚那一通惊吓,小葵是断不敢和萧煜寒坐在一张桌上用餐的,偷偷瞧一眼萧煜寒,哆哆嗦嗦的道:“小姐,小葵不饿,您别管小葵了。”
姝灵当然知道小葵顾忌什么,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也不再多说,她是真饿了,顺手拿起面前的青瓷方筷朝着一盆金灿灿的酥软糕点夹去,那糕点体积不小,四四方方的,光靠筷子有点夹不稳,姝灵随手端起面前配套的青瓷碗接过糕点,低头就是一口,那糕点外酥里嫩,甜甜的却不腻,真正是好吃至极,姝灵边吃边忍不住赞叹道:“哇,这个好好吃,软软的又酥酥的。”说着嘴里面的糕点还没咽下去,却又贪心的朝着剩余的点心大咬一口。
萧煜寒几乎是盯着姝灵的每一个举动,看她拿着青瓷筷夹着点心一点一点的送进嘴里,看着她将那剩下的糕点理所当然的搁进青瓷碗中,又拿着配套的勺子就着青瓷餐具喝着汤水,眼神越来越犀利,眸光越来越阴冷。看得姝灵后背一阵发寒,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怎么不吃?”
萧煜寒脸色越来越黑,阴着脸看着姝灵:“你说呢?”
“我说?”让她说?说什么呢?姝灵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呆呆的停下手上吃饭的动作,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她。姝灵莫名其妙的看向小葵。小葵则脸色苍白的指了指姝灵手上的餐具,小声道:“那是王爷的专属餐具,小姐,你拿错啦。”
这一声如雷贯耳,姝灵吓得一个激灵,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餐具,这一套餐具看似简洁,一副筷子、一个碗,外带一个餐盘,但触手清凉酷似冰玉,颜色呈淡灰色,釉色晶莹纯净,青中泛黄,的确不是一般的餐具。再看一眼萧煜寒面前的餐具,同样的配置只是一套普通的白瓷,对上萧煜寒阴冷的表情,姝灵的心立马透心凉,凉了个彻底,支支吾吾解释道:“我...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专用碗筷,你...你别生气,我...我去洗洗,洗干净了还给你。”
萧煜寒收回视线,别人用过的东西,他不会再用,但眼下也不愿再跟姝灵计较,黑着脸无视姝灵的解释,拿起面前的白瓷餐具开始用餐。
姝灵尴尬的晃了晃手中的餐具,瞬间觉得有千斤重,但经不起面前佳肴的诱惑,尴尬了几秒后,又重新恢复了食欲,萧煜寒吃饭很安静,除了夹菜的声响外,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姝灵偷偷瞧一眼萧煜寒,顺手从盆里夹起刚刚吃的那种黄色点心放到萧煜寒的碗里,认真的说:“这个...这个好吃。”
萧煜寒微微蹙眉,他对这种夹菜方式很是反感,在他的成长经历中,儿时每一次吃饭,都是一人一张桌子,各吃各的,像这种普通家庭里互相夹菜的行为在他看来既不健康,也没必要。瞧着姝灵小心翼翼的样子,终也没拒绝。
姝灵松了口气,决定不再以身涉险,又顺手夹起一块黄色糕点递给身后的小葵,强迫小葵吃,她知道小葵和她一样肯定饿得要死。小葵偷偷看一眼萧煜寒,见对方没什么表情,也就只好顺着姝灵的意,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起来。
姝灵倒也很有眼力劲,一满桌的菜并不肆意去夹,凡是被萧煜寒夹过的菜她才紧跟其后夹了吃,萧煜寒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是姝灵饿极了,饭量大得惊人,满桌的菜三两下就被她吃了个差不多,萧煜寒平时的饭量并不大,加之一个人用这么一大桌的饭菜,常常也就是随意吃些罢了,今天倒也奇怪,看着姝灵吃啥啥香的样子,萧煜寒的胃口也比往常好了些。一桌子饭菜,被二人吃得所剩无几。
“萧煜寒,你每顿饭都是这样丰盛吗?”吃饱喝足后,姝灵胆子也渐渐恢复,傻乎乎的看着萧煜寒发问。
“怎么,你有意见?”萧煜寒斜眼看向姝灵。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有意见......”姝灵赶紧表态,“只是为什么我每顿饭就只有很少的几个菜,也没有那些好吃的点心?”姝灵为自己不公的待遇有些气恼。
“很少的几个菜?”萧煜寒重复着姝灵话里的重点,侧脸看了眼近旁的膳房管事。那管事脸一下子变了色,双腿颤颤巍巍的直打哆嗦,萧煜寒还不至于去苛刻姝灵的伙食,但这也无需他去做,常年在府院里伺候的人总有一套察言观色、捧高踩低的本事。全府上下几乎都知道姝灵不受萧煜寒宠幸,对萧寒阁的各项物资进出怕是能苛刻的都没落下,姝灵单纯,也就只注意到了伙食上。
“是啊,味道也不如你这里的一半好吃”,姝灵实话实说,忽而将脑袋凑到萧煜寒跟前:“萧煜寒,在食物上对别人苛刻可不是正经的处事之道。”
“你在教我处事之道?”萧煜寒眯起眼睨着姝灵。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教你,但我说的也是实话啊。”姝灵见萧煜寒变了脸,立马赔笑解释。
“你日日没吃饱?”萧煜寒好整以暇的看着姝灵。
“那倒没有!”姝灵认真的回答。
“既然没饿着,怎么就说本王在食物上苛刻你?”萧煜寒煞有其事的反问。
“可是......”。
“饱暖思****,你今天敢出府寻乐难道不是平时的日子太过惬意,心生出不稳来?”
“我...”姝灵无言以对。
“看来你平日的伙食还是太充足了,李冀,以后萧寒阁的三餐再自行减量。”萧煜寒淡淡的对着膳房管事似是而非的吩咐道。
那管事自是知道这话只是萧煜寒逗乐姝灵的笑词罢了,但‘自行减量’这四字却是说给自己听的,心下顿时慌作一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单单跪在那儿往下淌汗。
姝灵当然不懂其中道理,听萧煜寒要减她伙食,敢怒不敢言,翻着白眼在心里默骂萧煜寒阴险刻薄,没有人情味。
萧煜寒自然不知道姝灵心里那些個歹毒语言,起身准备离席,忽而转过头朝着姝灵道:“明日辰时进宫,你回去准备。”
“进宫?干什么?”姝灵愣愣的发问。
萧煜寒面上一淡,讽刺一笑:“谢婚宴”。
“谢婚宴是什么?我不要去,我不要去,你自己去吧。”姝灵不经大脑的赶紧推脱,谁不知道她大婚那天吃闭门羹的事,去了还不被取笑死,这种宴会,像林舒瑶那种官家小姐,肯定是一抓一大把,她可应付不来。
“你说什么?”萧煜寒冷嗤一声,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姝灵壮着胆子,解释道:“你不是一直嫌我丢脸嘛,你自己去不是更好,反正大家都认为我有病,你就说我病得下不了床,去不了,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姝灵被自己的解释逗乐了,在她看来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一举两得?好的很!钟姝灵,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去不去你自己决定。”萧煜寒黑沉着脸,懒得再理会姝灵,扔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开了。
姝灵愣愣的看着萧煜寒的背影,叹道:“真是阴晴不定,我这是为他考虑好不好!”
小葵见萧煜寒离去后,提着一晚上的心终于归了位:“小姐,这可是熙妃娘娘赐宴,多少人争破脑袋都要去,你怎么能不去呢!”
“那我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好了!”姝灵满不在乎的出了羚渲居,一刻也不想多待,朝着萧寒阁方向蹦蹦跳跳的散步回去,小葵追也追不上,喘着气给姝灵解释各中厉害,可惜姝灵一句没听到,那熙妃赐宴岂是谁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的!姝灵这般缺心眼,也难怪第二天萧煜寒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