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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原点终点

料理完了林祈泽的后事,简洁卖了房子,把所有的房款留给了金晓荷,她不要再亏欠任何人,这辈子,她再无所求,只想安静的守着父母,守着故乡的荷塘细竹,清风明月,安然的度过余生。

金晓荷赶到同康的时候,简洁已经离去了,她安排好了所有的细节,同康已经走上正轨,只要是按照简洁在时的流程运转,就万无一失。她留给晓荷的微信是:不要再找我,我想静静。

当简洁又站在故乡的土地上时,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十几年来只顾低着头前行,忽视了沿途的风景,忽视了内心的渴求,再抬头,突然发现,鬓角已添华发,人生也已过半。感慨亦感恩,在人生的深秋时节,感悟了,透亮了,一切还不晚。

简家二老对于林祈泽的过世,深感意外,尽管他们不喜欢他,可是,仍旧感激他对他们的好。简洁的平静使他们放下心来,心疼简洁这些年来的苦,便分外的小心和疼惜。日子突然地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简洁还是那个每日萦绕在父母身边的小女孩,在父母的慈爱中,温润宁静。

吴泓骅曾经住过的房间空着,简洁以喜欢可以一眼看到院前的青竹为由住了进去,房间还保留着他住着时的样子,简家二老一直以为他还会回来,所以所有的物件,都中规中矩的等着它曾经的主人回归。简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住进来,只是安然着房间里依稀的薄荷香气,它使简洁心静如水,使简洁每晚安眠。

在一片的粉墙黛瓦中,同康的纯白还是那样的醒目,简洁常常站在院前,远远的看着邻里乡亲的进进出出,却从未想过走近些。也许,那里和吴泓骅一样,都注定是简洁心底最不能触碰的,因为,简洁亏欠最多的,就是它的主人。

晓荷的问候,每天都会准时的出现在简洁的微信里,看着手机提示灯的闪烁,简洁心里暖暖的,却不想去回应,简洁知道,晓荷的问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担心。

说不清这大半辈子都活了什么,回首,一些苦涩难咽的,而今,却回味犹甘;那个纠结在简洁最美岁月里的男人,早已带着简洁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感,入了土,化成了尘;那个痴痴等在简洁世界外的男人,简洁更不知该怎样去面对那份亏欠。仅仅只是半生,简洁却仿佛走过了一生,简洁累了,人到中年,再没有了年少轻狂,再没有了如歌的岁月,只有空起一颗心,静如深潭,再也没有一丝涟漪。

简妈妈是镇上的民事调解员,民事无大小,却关系着邻里乡亲的切身利益,简妈妈从不怠慢,凡事巨细,一个人东家进,西家出,颇为辛苦。简洁自告奋勇的成了简妈妈的助手,每天忙碌着,身体虽然疲累,可是再没有了时间发呆。

冬至刚过,金晓荷在微信里上传了一张照片,是个三维彩超的截图,晓荷怀孕了。简洁开心的几乎跳起来,那个稚嫩的生命,使简洁欣喜,晓荷和子豪有了生命的延续,简洁似乎看到他们白发苍苍,子孙满堂其乐融融的样子。简洁回了恭喜,眼泪突然决了堤,那天晚上她喝了一夜的酒,然后就发起了高烧。

简妈妈为她服了药,却始终不见强,无奈只好请同康的护士来输液,一个星期后才慢慢退烧,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病好后的简洁,变得寡言少语闷闷不乐,简家二老不明所以,只好寸步不离的守着,想方设法地使女儿开心起来。

这一年的冬天只下了一场雪,是在大年夜那天,家家都忙着包饺子过大年,同康也早早的落下了闸门。简洁帮着妈妈包好了饺子,备齐了年货,看时间尚早,就让父母先小憩一会儿,毕竟是年纪不饶人,简家二老相互搀扶着回了房间,空旷的客厅顿时显得冷冷清清,窗外雪花飞舞,静谧无声,简洁黯然地推门而出,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茫然的踏上了门前的小路。

纤细的竹林被雪压弯了腰,多了一丝压抑,简洁抱着胳膊,低着头慢慢的走着,听雪在自己的脚下咯吱作响,待停下脚步,却突然发现竟是站在了同康的门前。

同康安静的立在暗色里,透着清冷的孤寂,简洁默默地站了好久,心里有一种疼慢慢的扩开,一直以为,不会再去哀伤,可是,思念还是如影随形,好希望被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个人,此刻不要再孤影青灯。简洁拾起一根木棍,在白色的积雪上大大的写上: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怅然的看着满地的字,简洁默默的流下眼泪,远在天边的他,能否听得到自己的心声呢?

雪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的停了,简洁仰起头看向墨色的天空,不经意间突然发现,同康四楼的一扇窗是敞开的,那里依着一个人,正默默的看着自己,尽管天上没有月亮,尽管一切都隐在朦胧中,简洁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人,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

简洁没有动,就那样痴痴的望着,也许,那只是自己无数思念凝结的幻影,但这样的对望,简洁也很知足了......同康的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个人慢慢的走到简洁的身前站住,高大的身躯,俊朗的容颜,满眼的深情,竟真的是吴泓骅!

简洁愣怔的看着眼前人,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个字,吴泓骅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贴着她的耳边低语:“我一直在等你,你终于来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淡淡的薄荷香气里,简洁微微的笑了,怪不得晓荷只是不断的给自己发微信,却不急着赶来。以金晓荷的性子,知道简洁回了老家,她会连夜就追来的,因为她知道,简洁在哪里,吴泓骅就在哪里!

简洁抬起头,望着那溢满柔情的双眸,轻声问道:“知道我回来,为什么不去找我?”吴泓骅爱怜的拍拍简洁:“我已经等了你近二十年了,不在意再多等些日子,我等着你彻底的走出林祈泽的世界,等着你重新变成一张白纸,等着你空着一颗心,等着你自己愿意走过来,我再用爱慢慢的填满这张纸,这颗心。接下来人生旅途的无限风光,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慢慢品味。”

简洁轻叹一口气,挣开了那温暖的怀抱,慢慢蹲下抱紧双臂,语声很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被恨痴缠了十几年,和死神争夺林祈泽,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不甘心放他走掉,我要他偿还我失去的一切!可是,当机会触手可得的时候,我竟选择了放弃。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疯了,对一个害了我一生的人,在他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只想他可以无憾的走完这一生,我竟忘了我是恨着他的!我这样的一个糊涂女人,前半生让我过的一团糟的女人,怎会还有勇气会爱?”

吴泓骅也叹口气,在简洁身边蹲下,眼睛看着地上的字,轻声说:“我明白你所有的纠结,因为我也有。我恨林祈泽,我也想过报复,我想过让他生不如死!可是,洁,我一样也放弃了,我们都不疯也不傻,我们只是太善良,善良到不能忍心施虐,即使是对置我们于万劫不复的那个恶人,我们的职业是救人,所以注定了我们不会害人。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本就是我们的初心!”

简洁轻轻点点头,这个男人一直都是最懂她,也正因为这份懂得,二十年来,他还等在原地,这份深情简洁不知该怎样去还,她低声说:“人生已过半,爱已入深秋!”吴泓骅苦笑道:“丫头,我爱了你二十年,也想了你二十年,你知道吗?想念的痛是蚀骨的,我不想再疼下去了,毕竟我们都不再年轻,我们已经到了需要彼此扶持的年纪了。现在还不晚,我们可以细细的过每一秒,用爱把半生浓成一生!”简洁的眼中渐朦胧,吴泓骅的容颜慢慢模糊成了吴涛的样子,还是那样的丰神俊秀,还是那样的精致动人,岁月改变了一切,物是人非,但是爱还在!

吴泓骅拉起简洁,柔声说道:“我们该回去挂红灯笼了,我馋妈的手艺了,我要陪爸唱两段!”简洁含泪笑着点头:“先把同康的大门锁好,傻瓜,你一个人守着这黑漆漆的,干嘛不点灯?”吴泓骅关了门,一把抱起简洁:“没有你,我的世界黑暗一片,习惯了!”简洁心中一疼,两手环住他的脖颈,轻轻的吻住他的唇,吴泓骅身子微颤,热烈的回应着。

雪又开始下起来,一会儿便使两人变成了雪人,简洁娇羞的挣扎着跳下来,团了一个大大的雪球,边向家的方向跑去,便回身将雪球扔向吴泓骅,吴泓骅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个正着,他冲着简洁大喊:“丫头,在我的心中,你永远都如初雪般圣洁!”简洁一下子愣住,泪流满面。

吴泓骅跑过去,一把抱起简洁,笑着说:“丫头,我们回家喽,我再不要一个人过大年夜,我要你陪着我,一直陪我到老!”简洁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不住的点头:“一起白头,就像现在。”吴泓骅看看两人被雪“染”白的头发,大笑:“好啊,老太婆,快回家给我煮饺子吃!”简洁羞得将头埋进他的胸前,任吴泓骅抱着自己向简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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