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在他的怀中慢慢的安静下来,原本一直在维护的尊严,被林祈泽撕毁的如此彻底,倒反而突然的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她轻轻推推吴泓骅,试图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可是,吴泓骅却更紧的抱住她,他再也不想放开她,他再也不能放开她,她受的委屈,受的折磨,都是他疯掉的根源,他只想从此就这样拥着她,加倍地宠着她,腻着她,以补偿那十几年的缺失。
简洁抬起头,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的,别为我担心,他是醉了,醉话不能听的,平时不喝酒时,他还是很知道顾家的......”吴泓骅低下头一下子用自己的唇堵住了简洁的唇,这个善良的女人还再为那个人渣辩解,她还是那个默默背负一切,只把笑容展现给别人的那个简洁。
简洁挣扎着,尽管她渴望着他的温暖,可是,理智却在大喊:“简洁,快逃开!这幸福不属于你!”慌乱中,一股泪的苦涩合着那热吻突然惊醒了简洁的某些感知,她眼神迷离的望住吴泓骅流泪的双眸,那哀伤瞬间击中了她,她慢慢的安静下来,渐渐的迷失在他的温柔中......
此刻,正午的暖阳沿着窗棂懒懒的铺上两个人的身,两人却浑然不觉,所有语言不能表述的,吴泓骅都通过这个长长的缠绵的吻,传达给了怀中的女人。简洁轻轻的迎合着,满脸红晕,这一刻,她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良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了彼此的唇,紧紧地拥在一起。简洁偎在吴泓骅宽阔的臂弯中,聆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那熟悉的薄荷清香,那独有的男子体香,使简洁深醉,毋需眼睛,只用心,简洁用心找到了她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吴泓骅贴近简洁的耳边低语:“你听见心的声音了吗?也许,我们是应该随着自己的心而活一次了!”简洁微笑着仰起头:“我听见你的肚子在叫了,它饿了!”看着简洁调皮的样子,吴泓骅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发:“好的,丫头,我去热饭,你不要动哦,等着我!”简洁乖巧的点点头。
看着吴泓骅出去带上门,简洁再也撑不住了,她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心绪杂乱,难以自已!拼命维系的婚姻,原来竟已是这般的不堪,自己对林祈泽这些年仅存的那点感恩,也被他重重的抹去了。他真的已经是“病入膏肓”,他从来都是只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中,他的心中从没有别人,他的自私,他的狭隘,造成了他的怨天尤人,造就了他的唯我独尊,他已经疯了,尽管不喝酒时,他还勉强可以伪装一下,可是,酒后的他,才是解放天性的真我,才是原本卑微面具下的真实的林祈泽!
简洁的心紧紧的挛缩着,自己的感恩,自己的诺言,自己所背负的,自己所付出的,竟换来了这样的结果,这一切都变成了一种讽刺,一种嘲弄,一种让简洁连哭都失去力气的游戏,这些年来,简洁仅是林祈泽操控的一个玩偶而已。
他毁了简洁,也毁了吴涛,他用一对儿善良人的幸福,换来了自己的愉悦。吴涛哀怨的双眸又浮现在简洁眼前,简洁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胃,疼痛使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吴泓骅端着饭菜进来,一眼看见被冷汗浸透的简洁,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扶起简洁:“丫头,又是胃痛吧?”见简洁缓缓点头,便让简洁靠在自己身上,喂了几口粥,又吃了止痛药,总算缓解了疼痛。慢慢让简洁躺下,吴泓骅心疼的为她擦去汗水,简洁虽然有胃溃疡,但是很轻微的,不足以发作的这么频繁,这么严重。简洁的胃痛,主要是心因性的,是因为长期生活在恐惧,焦虑,苦闷,哀伤中造成的,一想到简洁这些年所经历的地狱般的一切,吴泓骅又陷入了自怨自艾中。
也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吴泓骅,简洁始终闭着眼睛,不久药物起了作用,她竟慢慢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窗外已经黑透,简洁看见吴泓骅侧对着自己,眼睛定定地望着外面,皱紧的眉头,紧抿的双唇,使他在暗色中冷峻如石雕,明显的他在想着心事,全神贯注中的吴泓骅,完全就是吴涛的翻版!
简洁又慢慢的闭上眼睛,能让这个男人如此的一定是大事件,但愿,自己不是这个大事件中的主角!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都绝口不提林祈泽的电话,简洁也发现,从接完林祈泽电话的那一天,自己的手机就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吴泓骅怕林祈泽再骚扰自己,而刻意给藏了起来。
初四的中午时分,简家竟突然热闹了起来,简洁在二楼的房间里就能听到楼下的笑声,正在厨房包饺子的吴泓骅顾不得满手的面粉,几步跑上楼来:“丫头,看看是谁来了?”简洁的脚已经可以走路了,只是吴泓骅还不让她下楼而已,此刻吴泓骅也顾不得对简洁的禁足令,一把抱起简洁,几步下了楼。还没等到楼下,金晓荷的大嗓门就突然的响起来:“过年好啊,我的好姐姐,我是来给叔叔阿姨拜年来的。”从听到笑声的那一刻起,简洁的心底就有了答案,除了这个古怪精灵的家伙,还会有谁的嗓门可以如此的放肆!
楼下站着金晓荷和秦子豪,简洁突然的有一丝的恍惚,晓荷对这里的熟识感,仿佛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是,她从未对自己提过,或者,她不能对自己说,就像有些事情一样,秦子豪都可能知道的,自己却不一定会知道!
吴泓骅将简洁轻轻放下,简洁笑着拉起金晓荷的手:“好妹妹,欢迎你和子豪来做客。”说着看了一眼吴泓骅,半调侃半认真的对晓荷说:“这位就不用我为你们介绍了吧?你们的关系可是比我和你还要亲密的多吧!”金晓荷一下子愣住,眼神游移的看着吴泓骅和简洁,一时竟没有接话。吴泓骅陪笑着拉简洁在沙发上坐下,一边招呼晓荷和秦子豪也坐过来:“丫头,你不能站的太久,再说,待客之道也不该让客人站着说话啊!我和金律师就是生意关系,哪能和你们姐们的交情比啊!”晓荷接过吴泓骅递过的茶一饮而尽:“是啊,我和吴大医生只是合作关系的。的确没提前详细的给你说明白,可是,那也是没有机会认识不是吗?现在机缘巧合,你们自己倒认识了,这样正好,省得我介绍了!”
秦子豪也接过吴泓骅递过去的茶杯,嬉皮笑脸的对简洁说:“晓荷这人吧,对谁都是一片赤子之心的,所以广交朋友,吴医生为人豪爽正直,两人一见如故,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而已。你看你,我都没吃醋,你倒吃上醋了!”简洁的脸一下子红了,慌忙接过吴泓骅手中的茶大口的喝了下去,吴泓骅笑着贴近她的耳边:“丫头,你的茶就放在你面前,干嘛抢我的茶喝?”简洁一低头,自己面前的茶纹丝未动,吴泓骅的手还做着捧杯的动作,一抬头正对上金晓荷笑意盈盈的双眼,简洁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泓骅不忍看简洁的不知所措,反正已经成功的引开了话题,他拥了一下简洁的肩膀:“这下好了,晓荷来了,我可解放了,来子豪我们去继续包饺子,让她们姐们好好聊聊!”秦子豪应声而起,两人向厨房走去,简洁隐约看见吴泓骅递给秦子豪一件东西。
金晓荷笑着坐到简洁的身旁:“姐姐,这个吴医生人很不错的,这几天相处的怎么样啊?”简洁笑着敲敲晓荷的额头:“满脑子想什么呢?倒是要说说你了,你和子豪同居这么多年了,一直也不肯给人家一个名分,你是怎么想的啊?你就不怕哪天秦子豪跑了?”晓荷一仰头,一脸的傲娇:“哼,赶都赶不走他,我还怕他跑了?”
简洁摇摇头:“真是一对欢喜冤家,不过倒也是蛮羡慕你的,这一辈子活的潇洒大气,不委屈!”金晓荷轻叹口气,拍拍简洁的手:“没有人会苦一辈子的,苦尽甘来的感觉会更美好!”简洁好像突然想起似的:“对了,最近还见过林祈泽吗?”金晓荷不满的撅起嘴巴,看简洁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只好老实的答道:“昨天才见过,他一直在酗酒,这些天都没有出车,我和秦子豪每天都去你家,不光是看看他,还为他买菜做饭,十足成了临时保姆。昨天我们一下子买齐了一周的菜,够他吃一阵子了,你不用担心了。”
简洁抱了抱晓荷,算是表达了对好姐妹的感激之情,人却陷入了沉思中。金晓荷看着一脸凝重的简洁,也不忍再说,只好起身去厨房帮着包饺子。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简洁一人,和刚才的热闹喧腾形成了剧烈的反差,简洁在自己的世界中茫然的独行,看似初露的朝阳,实则遥不可及。
四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饺子,吴泓骅忙着打扫另一间客房给秦子豪和金晓荷,晓荷却偏要和简洁睡,于是秦子豪只好也应和着要和吴泓骅一起睡,说这样简单不麻烦。简洁拗不过晓荷,只好抱歉的冲秦子豪笑笑:“权当把晓荷借给我几天好了,你也乐的耳根清净清净!”秦子豪冲简洁一抱拳:“知音啊,多谢多谢!”金晓荷就一顿拳脚招呼,打的秦子豪呲牙咧嘴的往吴泓骅的房间里钻,晓荷大笑着一把拉过简洁直奔二楼。
两个女人挤在一张床上,晓荷一直不老实,一会儿抱抱简洁,一会儿挠简洁的痒儿,一会儿又钻进简洁的怀中,活像一只调皮的猴子,简洁笑着抱住她:“好妹妹,年轻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这样可以同睡的机会,今天难得,我们秉烛夜谈好吗?”晓荷不住的点头:“好的,好的,我们好久没有好好地聊聊天了,一晃我们都已经步入中年,洁,我真的觉得我们应该好好的善待自己,善待人生!”
简洁若有所思的点头:“嗯,有时候突然的很害怕现在的这个阶段,感觉很尴尬,在年轻人中算老年人;在老年人中算年轻人。上不上,下不下的好难受!回头看,青春的尾巴都抓不到了;向前看,还不甘心就这样的垂暮。人生其实真的很短,很短,短到一眨眼,一回眸,就是一生!”晓荷紧紧的回抱着简洁,她动情的偎着这个眉头深锁的女人:“洁,再不为自己而活,这一辈子就过去了。不要等到离开时,空留遗憾,这辈子的情这辈子了,不要让有情人去等那虚空的下辈子!”
简洁眼神缥缈,她轻声问道:“荷,我的这辈子很糟糕是吧?这糟糕都是我自己选的对吧?我负了有情人,所以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是不?”简洁怪异的语气,使晓荷一愣,她一下子坐起来,直直的看着简洁,却见简洁是在很认真的提问,不由得心中一疼,又重新拥住简洁:“傻姐姐,你在胡说什么呢?侬本多情,只是造化弄人,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你肯跟着你的心走就成!”
简洁对晓荷的话恍若未闻,她继续问道:“荷,你说吴涛会不会恨透了我,他会不会一辈子都不原谅我?”晓荷没有说话,她的眼睛茫然的看向房门。“荷,你说林祈泽是不是也恨透了我?他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晓荷一头雾水的看向简洁,她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简洁刚才是在说林祈泽恨她,不原谅她?也许是简洁的脑子出了问题!金晓荷开始怀疑简洁是被林祈泽气糊涂了。
好久没有听到晓荷出声,简洁看向晓荷,见晓荷正满脸疑问的看着自己,不觉苦笑:“我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最近开始变得爱回忆了,好些往事都突然的涌出来,有时候就会想的多些,毕竟人生已经近过半,会有一些的感慨,也会有一些的牢骚。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到现在都没有概念,我好像活的很失败,没有一件事情可以让自己满意,让别人满意的,可是,我真的尽心了,也尽力了。”
简洁一脸的失意,深深刺痛晓荷的心,简洁是失败的,她失去了她的爱情,婚姻一塌糊涂,失去了自己的骨肉,也远离了成功的事业,她甚至忘却了如何享受生活,只是悲苦的过着简单贫瘠的日子。
金晓荷的心一下子被堵的满满的,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中快速的发酵,最终像洪水般一泻千里:“你是失败的!现如今,像你活成这样的,没有一个人,你是特例!我就不明白了,简洁,以你的样貌,以你的学历,以你的家世,以你的聪明伶俐,以你的工作,随随便便的挑出一两样来,你都是出类拨萃的,为什么会活成现在的样子?是什么使你不再仰望而是甘心俯视着?仅仅就是因为你的古板,你的守旧,你的迂腐?感恩报恩竟赔上了两个人的幸福,或者是三个人,或者是更多人的幸福?你亲手将一个鲜活的简洁埋藏了,你亲手将意气风发的吴涛毁掉了......”
晓荷的咆哮如雷贯耳,顿时在简洁的心中炸开,她眼中满是恐惧,紧紧的抓住晓荷的双肩:“吴涛......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你快告诉我,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使他变成如今的模样?快说啊!”晓荷一下子住了嘴,她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定定地看着简洁,她不确定简洁究竟知道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吴泓骅到底说过什么?她突然很后悔来到这里,很后悔听了吴泓骅的话,如果不是他一定要自己跟简洁睡,自己这快嘴直肠就不会惹麻烦;如果简洁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金晓荷真的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从此失去简洁!
晓荷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无论多大的庭审辩论,她都从来没有如此的紧张和难以措辞,她小心翼翼的在心中组织着语言,生怕那个秘密一不小心就会在自己这里被引爆。
晓荷的样子使简洁慢慢的冷静下来,她太熟识晓荷,她知道晓荷开始准备编故事,可是,她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听任何的故事,除非是故事的主角自己来说给她听。她眼中浮上雾气:“荷,我们还是老了,不适合熬夜聊天这种年轻人专属的浪漫了,我困了,你一定也累了,我们睡吧!”说完拍拍晓荷,便面冲着墙睡下了,晓荷愣了一下,没想到简洁竟这样的就放过了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坐了太久的火车实在也是累了,就贴着简洁很快地进入了梦想。
简洁没有睡,刚才晓荷的紧张证明了简洁一直以来的一个假想,她的心慌乱的久久难以平复,她既希望自己猜想的是对的,又隐隐不希望它变成现实,毕竟这样的现实离自己一直所期望的太远,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