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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逃无可逃

这一夜,简洁屋内的灯一直亮到天亮,窗外刚泛起青灰,简洁就洗漱利落离开了同康,她的车子后面紧紧地跟着那辆黑色轿车。

简洁径直将车子开进自家小区,看都没看那辆黑色轿车,下了车几乎是跑进楼内的。听到敲门声的林祈泽,一见简洁惊喜万分,他一下子将简洁拥入怀中,傻笑着问道:“你是不放心我吗?你是回来看我吃没吃药吗?你是特意为我回来的,是吧?”简洁被他拥的喘不过气来,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反而被拥的更紧,索性便任着林祈泽抱着,将虚弱地身子靠在他的怀中。林祈泽身上熟悉的烟草味道使简洁皱起眉头,出院时,林祈泽分明答应过她戒了烟酒的,简洁心里的那一丝温情瞬间被吹散,她冷冷的说道:“放开我,你身上的烟味熏到我了,我好难受!”林祈泽一惊,松开了拥着简洁的手。

简洁绕过他,进了厨房,厨房里的一切还是简洁离家前的样子,简洁又看了冰箱,里面的胰岛素还停在简洁离家前的那个刻度,简洁回到客厅,看着低着头站在原地的林祈泽,心里顿时有一团火烧的简洁发了狂:“没有我,你就不吃不喝,抽烟喝酒不按时吃药,不按时注射,你是为我活的?林妈妈当年如果知道她辛辛苦苦养大成人的儿子,这辈子为一个女人而寻死觅活,视生命如儿戏,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所有的辛苦,所有的付出都是一个悲剧,她会不会后悔给了你生命?”

十几年来这是简洁第一次冲林祈泽吼,她对他的悲悯,在这一刻化为怒火,她恨他的自暴自弃,她恨他的猜忌狭隘,她恨他的偏执,她恨他的自虐。林祈泽被简洁吓到,他从未见简洁如此的盛怒,他被简洁的话击中,简洁的每个字都深深的刺中他的要害,林妈妈的悲苦是林祈泽这辈子最大的心伤,他最大的软肋就是他的母亲,他对母亲至孝至爱,他曾发誓会让母亲以他为傲,如果母亲以他为耻,那是他坚决不能容忍的。

简洁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林祈泽,她回了自己的小屋,反锁了门打开书桌的抽屉,认真的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她就在一个本子里找到了另一枚枫叶书签,简洁小心翼翼的将它捧在手中,它的一角赫然写着“J”。

简洁的思绪散乱,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本子上,那里记录了她的青春心语,字字带泪,句句叩心!从朦胧的向往,两情的相悦到为情所累,为情所困,本子被一页页的翻过,简洁也重走了一遍那段青春岁月。

简洁将枫叶书签重新放进本子里,合上那页的同时,简洁的泪滴在了本子上,泪水洇湿了字迹,也打湿了简洁的心。

简洁累了,她的心累了,她再也没有气力来思考,她本就是一个淡泊清雅的女子,她的心本就很小,小的只能装得下一个字,情!她这前半生为了这个字,将自己累到体无完肤,为了爱情,她希望她的爱人能没有任何的羁绊而展翅高飞;为了亲情,她希望她的父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得尝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为了友情,她宁可舍弃爱情,只为自己的姐妹可以不再自苦;为了恩情,她用了她一生的陪伴来报答。

可是,她的爱人并没有因此而高飞,她的亲情也并没有因此而展颜,她的友情更没有因此而舒缓,她的恩情反而成了一场恶梦。简洁的心太小,装不下这么多,她真的累了,她好想偎进母亲的怀抱,拉着父亲的手,像小时候一样的撒娇,看着他们宠溺的笑脸。

简洁的双颊又开始变得滚烫,她摸摸额头,体温又高起来,昏昏沉沉地将本子锁进抽屉里,简洁站起身来到客厅想倒杯水喝,还站在原地发着呆的林祈泽,茫然的看了一眼简洁,突然意识到简洁的不对劲,急忙迎上去,正接住了简洁倒下去的身子,浑身滚烫的简洁吓到了林祈泽,他忙把她抱回床上,给简洁吃了退热药,喝了水,盖好了被子,就给晓荷打了电话。

不到五分钟,晓荷就冲进了简家,简洁的状态让她想起第一次简洁高热的样子,她心疼的拉起简洁的手:“好姐姐,你这是何苦!”简洁听到晓荷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好妹妹,我没事的,别为我担心。”抬头看了一眼林祈泽:“我饿了,给我熬点粥吧!”林祈泽点点头出去了。

为了让晓荷放心,简洁挣扎着坐起,晓荷急忙靠过来帮简洁把软枕靠在身后,简洁笑着裹紧被子:“好妹妹,我会照顾好自己,这几天我暂时不去同康了,我给刘姨微信了,有事情她会告诉我的,每天的流水她也会照下来发给我的。我会快些好起来的,还是家里舒服些,有祈泽照顾我,你放心吧!”晓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太了解简洁,简洁做出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的,只好点头应道:“好吧,你舒服就好,好在只是受了风寒,养养就好,我一会儿就让护士过来给你输液,这样好的快些,有事情打电话给我。”简洁笑着拍拍晓荷:“你去忙吧,我会的。”

晓荷走后,林祈泽的粥也熬好了,他端着粥坐在床边:“我已经把粥吹到温热可以吃了,我来喂你。”简洁却夺过粥捧在手中并不吃,冲林祈泽说:“还要一碗!”林祈泽楞了一下,就又端来一碗粥,简洁开始吃粥,边吃边对林祈泽说:“看什么看,快吃啊!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我就回来陪你吃,还不吃?”林祈泽一呆,泪突然就涌了出来,他低下头开始吃粥,眼泪落进粥里,却吃出了幸福的味道。

两人默默地相对着吃了粥,林祈泽收了碗去厨房洗碗,简洁重新躺下,许是退热药起了药效,简洁出了一身汗,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裤,感觉舒服了很多。护士上门给简洁输了液,是刘姨陪着来的,刘姨给简洁带来了新鲜的凤梨酥,看着简洁一口气吃了两个,高兴的好像是得到了最高的嘉奖。

刘姨走后简洁才知道,她不但带来了凤梨酥,更几乎买齐了所有简洁爱吃的水果,还带来了食盒,都是些清淡的菜品,既适合简洁也满足林祈泽糖尿病饮食的要求,可谓是周到至极。这样林祈泽就不用外出买菜,也不用费力去做菜,只要一心一意的照顾简洁就好。

液体结束了,林祈泽也热好了饭菜,简洁执意要到厅里吃饭,林祈泽只好为她披上衣服,扶着简洁来到餐桌前坐下,桌子上四菜一汤,颜色搭配的令人食欲大增,清淡不油腻,却鲜香可口。简洁从看到菜品的那一刻就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状态,尝了一遍所有的菜品后,就开始发起呆来,林祈泽夹了菜给她,她就机械的吃下去;林祈泽一时没有夹菜,她就一口口的只吃着米饭。林祈泽只当简洁是太过虚弱,当简洁放下手中的半碗饭站起身来,他就赶忙扶着她回屋躺下。

林祈泽出去后,简洁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缓缓地流下来,简洁的心剧烈地抽痛起来。每个人做菜都有他独特的风格,菜品的搭配,菜色的讲究,用料的习惯,口味的浓淡,当你的胃记住了这个味道后,即使是间隔了很久的时间,你仍会一下子就认出它来!

简洁侧过身子看着窗户,阴云密布的天空像一张密不透气的网,使人感到窒息,她捂着自己的胃,在被子里蜷起身子,这样她才会感到一丝的暖意,倦意袭来,她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简洁在一阵轻缓地音乐声中醒来,她几乎以为还身处梦境,缓缓坐起身来,侧耳倾听下才发觉音乐是从客厅传来的,她已记不得这个家是有多久没有音乐了,她甚至已经习惯了这个家的寂静无声。

简洁迟疑地推开房门,一眼看见林祈泽坐在客厅,熟悉的音乐使简洁心情杂乱,那是以前林祈泽接送简洁时车内经常放的曲子,也是林妈妈过世后,简洁从破屋子里捡回林祈泽,为了打开他的心门而每天播放的。

林祈泽坐在沙发的一角,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简洁呆立良久,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轻轻地将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林祈泽的身子颤了一下,仍是低着头,却有泪滴落在简洁的手上,两个人默默地听着音乐,心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临近傍晚天色暗下来,屋子里的光线开始变得模糊,林祈泽坐直身子看了一眼简洁,然后站起身走进厨房去热晚饭,简洁还坐在那里一动未动,从刚才林祈泽看她的那一眼里,简洁似乎读出了什么,心里突然堵得厉害。

晚饭吃的很快,两个人仍然默默无语,简洁回屋后就锁了门,纯粹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刚才林祈泽的那一眼让简洁心生寒意,那一眼使简洁突然地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恐怖夜晚。

简洁和林祈泽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两人都忙着照顾简爸爸,也没在意。几年后,简爸爸退休和简妈妈回了老家,家里顿时显得空落落的,林祈泽便希望两人能快些有个孩子,可是,简洁那时正赶上晋级考试,每天回家后精疲力尽的还要备考,就没打算要孩子。林祈泽很生气,两人冷战好久,林祈泽偶尔喝的醉醺醺的就外宿,简洁也没精力去管他。

简洁顺利通过了晋级考试,林祈泽便不再外宿,晚上回家的时间也提前了很多,一切似乎回到了正常轨道,不久简洁开始变得抑郁,茶饭不思,人也变得慵懒,起初简洁也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想念父母而心思郁结。每天浑身无力总是昏昏欲睡的简洁,开始害怕和林祈泽同房,每天拖着疲累到极点的身子回到家,就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于是便和林祈泽说明最近身子的不适,可是,林祈泽听完后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简洁就出车了,那一眼和十几年后的这一眼一模一样,简洁隐隐的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天夜里,睡的迷迷糊糊的简洁,突然被一阵剧烈的砸门声惊醒,同时伴着的还有林祈泽含糊不清的喊叫声,简洁急忙开门把他扶进家门,好容易把他拖进屋里,弄到床上,简洁整个人几近虚脱,可林祈泽却形同疯癫,他粗暴的把简洁压在身下,疯狂的撕扯着简洁的睡衣,遭到简洁的反抗后,竟狠狠地给了简洁一个耳光,不知是简洁的惨叫刺激了他,还是他真的失了心智,他开始对简洁拳打脚踢......简洁由最初的反抗到最后的只是木然的任疼痛将自己淹没,那一刻简洁的心彻底死掉了......

当简洁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了,林祈泽跪在床边,整个人傻了一般,他的酒醒了,可是他的人生却从此没有了色彩,简洁流产了,而且因为林祈泽的暴虐,简洁再也不能怀孕了!

十年前的那场噩梦至今还让简洁不寒而栗,林祈泽自卑狭隘的世界,使他的人格扭曲分裂,简洁越来越看不懂他的内心,明知他是一只猛兽,可是,想到他无助时可怜的样子,简洁还是无法硬起心肠。

这一夜简洁睡的一点都不踏实,她一直隐约听得林祈泽在客厅里走动的声音,竟好像是一夜未眠。天大亮,看简洁去洗漱了,林祈泽才将粥端上餐桌,仍旧是相对着默默地吃了早饭,简洁刚回屋躺下,金晓荷就带着护士来输液了。

简洁的体温已经平稳了,可是人却憔悴的吓人,晓荷担心的坐在床边,不住的问简洁:“你真的确定不跟我回同康,你看你,这才回来多长时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听我的吧,输完液我就接你走!”简洁笑着摇头:“好妹妹,还是家里舒服些,今天输完液,明天就改口服的,后天我就上班去。”晓荷忙说:“不用着急上班,多休息几天。”简洁就拼命摇头:“不发烧就是好了,同康又累不到我,就这么定了!”晓荷想了想:“也好,去上班权当去散散心。”

简洁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本是想逃开那丝游离的,却又让自己无法抗拒的熟悉的温暖,可林祈泽的反常却使简洁莫名的恐惧,这个家给不了她想要的那份坚定,反而使她更加的纠结迷茫,她渴望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暂时使自己得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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